山鄉茶事
■秋石
茶之與人生,自古以來,似乎蘊含著太多的甘怡與禪機,忘不了的是陸羽與《茶經》,是中國悠久的茶文化。
然而,飲茶多年,我并未參悟出其中的子丑寅卯來,倒是從采茶、制茶、飲茶的過程中,找到一些自我玩味的茶趣,訴于紙上。
今年回鄉,閑于無事,猛然想起南山的老茶園,那是一片起伏的山岡。已是春和景明,萬物萌發,到處散發著草木的香氣,這塊山頂茶園,滿目蔥蘢,看不出一籠籠茶園的景象,蕪雜的樹木將多年的老茶棵掩蓋。這片開墾于上世紀六十年代的老茶園,由于村莊勞動力外出務工經商,無力打理,幾近荒蕪。清明之后的天氣格外晴朗,正是采茶的好時機,我一個人隨意在茶樹中穿行采摘,有時席地于亂草叢中,生疏多年的手指逐漸麻利起來,青嫩的茶芽狀如雀舌,一股繚繞于山野的芬芳讓人格外陶醉,在這片潤物細無聲的青綠之間,與其說是自在采茶,不如說是一次心靈的放牧。累了,撫草而坐,青山相依,白云悠悠,蝴蝶交歡,畫眉婉轉,再咕一口水解渴,聞一聞手上的草綠味,世間的煩憂蕩然無存。
記得少年之時,我和村里的小伙伴常常來這片茶園里采茶,掙點微薄的費用。那時的茶園,漫山茶樹一壟壟,起伏蔓延,郁郁蔥蔥。為了多采茶,常常是凌晨三四點鐘即動身出發,帶著手電,在黑魆魆的山道上蹣跚前行,抵達茶園,往往天剛熹微,在茶樹間摸索著采摘,采到日照正午,光線強烈,又乏又餓,只為掙得幾毛錢的手續費。
那時的茶園人山人海,好不熱鬧。漫山的采茶人,一邊采茶,一邊說著家長里短,有的還哼著小曲,那種原生的鄉村景象,委實讓現代人羨慕。
山里人采茶,當然會制茶,制茶是一門辛苦的技術活。鮮葉采回,一般攤放于簸箕內,自然發散水分,然后開始燒紅鐵鍋,將鍋燒到青煙裊裊,迅速將青嫩的葉子倒入,隨著“嗤”的一聲,雙手在鍋中不斷翻動,茶葉在鍋中如綠雪飛舞,讓人眼花繚亂。谷雨茶茶芽飽滿,水分充足,需要經過殺青,以消除水分,保持綠茶的自然本色;三茶、四茶則不然。手工制茶,火候是關鍵,大火,慢火,小火,待茶葉焙制到十成干,再放于簸箕中冷卻,一鍋白毫顯現的山茶就算大功告成。整個制茶過程,十分辛苦,雙手無一刻停頓,還要到灶堂不斷添加柴火,往往汗流浹背,腰酸背痛,免不了手上燙出泡。
喝茶,當然是大有學問的,精于茶道的為高手。坊間喝茶,有講究的,隨便的,過癮的。講究的,備一個上心的好茶壺,壺好,方能喝出茶的意境,宜興的紫砂或景德鎮的陶壺當為上品,只有極少數人享用,既是飲茶,也是品位,喝出一個人的檔次;隨便的,只為解渴,隨意泡上一杯,隨渴隨喝,無拘無束;過癮的,大多為普通勞動者,農民、建筑工居多,泡上一壺,茶葉拱得滿滿的,冷卻,渴了,哧溜一口,全身的疲乏頃刻消除,那種清爽感是民間獨有的幸福。
晨起,我習慣于飯后泡一杯茶,揭開蓋子,一縷縷香氣,絲絲裊裊地纏繞,如天地之靈氣聚于草木人間,久久不散,濃濃地咕上一口,那種舒適感是獨有的,潛入骨髓,幾成記憶。有時,我面對一杯茶,一片片茶葉在沸水中沉浮,回眸人生的溝溝坎坎,若有所思,似有所悟,人生,五味雜陳。
嗜茶如命,做一名茶君子,不妨聽一聽板橋先生的行吟,“汲來江水烹新茗,買盡青山當花屏”,是為雅,為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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