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

胡有朋退休了，開始到老年大學報名學書法，寫的字自己看著都別扭，不學了。報樂器班，學拉二胡，雞叫一般，不學了。轉而學攝影，老師評價說，構圖呆板凌亂，主題不鮮明，單反往柜子一塞，興趣全無。干脆報了太極拳，這是適合老年人的項目，練來練去，不得要領，動作僵硬……高興而去，掃興而歸。一年多過去，什么都沒學會，沒少被老婆數落。相反，老婆報歌舞班，如魚得水，每逢節假日還受邀登臺義演，充實，愜意。

接下來，胡有朋無所事事，無處打發時間，無聊，浮躁。

胡有朋居住的小區不算小，附近幾棟樓住戶很多都是胡有朋同事，大家都是同一家單位的，這里面數他職位最高，集團原董事副總。樓下有間棋牌室，是他原單位同事毛五福退休后開的。毛五福原是工會干事，工作生活中沒少受到胡有朋批評教育。說是棋牌室，玩撲克的、象棋的很少，幾乎清一色都是玩麻將的。

胡有朋的生活不像他名字，有朋，他朋友少，能說上話的更少。這些天，胡有朋幾次在樓下棋牌室觀望，徘徊，甚至站在門邊了，都沒人看他，抑或當作沒看見。他只好悻悻離開。

他這剛走，里面正玩著麻將的人話匣子就打開了。

“人啊，別太自以為是。看他現在，孤家寡人了。”

“他自以為是貴族，他老婆剛退休，去跳廣場舞，他怎么說的，學點高雅的嘛，廣場舞，俗不可耐。”

“以前跟他打招呼，挺胸抬頭，好像沒看見。不就走狗屎運混進了管理層嗎？以為你是普京、拜登、馬斯克呀！”

一天，棋牌室三缺一，三人正坐麻將臺等人，胡有朋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并快速進門就座，一臉諂笑地說：“我來湊個數吧，都是老同事、老鄰居了，一起玩玩是件高興的事。”

三人面面相覷，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

“我說領導，不合適吧！你陽春白雪，我們下里巴人。你不自損嗎？”

“你就別揭我短了。以前是我心智不成熟，太自以為是，按一位著名相聲演員的話是‘太尊重自己了’，容我在此道個歉。從現開始，我要融入圈子了，只要你們不嫌棄我的話。”

“你不怕被同化，變俗氣啦？近墨者黑呀。”

“真的別再寒磣我了。誰不俗？俗，就是人間煙火，就是五谷雜糧，就是喜怒哀樂呀。俗，就是雅。大俗，就是大雅。現在才真正明白，老了，一要健康，二要有隨意自然的活動圈子。”

“這點我認同。退休前有退休前的樣子，退休后有退休后的狀態。”

“好，歡迎領導加入圈子，遠親不如近鄰嘛。聽到一句話，覺得挺有趣的：有錢人，沒錢人，退休了，都是老年人。大官，小官，目的地一樣，殯儀館。”毛五福表態了。

剛被拉進微信群。胡有朋立馬點開，看到群名“健身小酒十三幺”，忍俊不禁：“好！名字起得好。金句。太棒了。雅俗共享，內涵豐富。”

大家一陣笑聲，要數胡有朋的笑聲最爽朗。

笑畢，毛五福對胡有朋說：“領導，有個規定須向你說清楚，在這玩收臺費的。一半我主要用于電費、水費、茶水費等，隔段時間大家喝點小酒樂一樂，可能的話，還想添置點老人活動健身器材什么的。另一半呢，作‘扶貧款’用，老潘頭不幸走在我們前頭了，他家日子相對艱難……”

胡有朋：“贊成。你是群主，是領導，一切按你的指示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