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樹公園
■鐘小巧
河頭村建了個古樹公園。
古樹在山上。這是屋后的山,山不高,山后還有更高的山,綿延不斷。十幾戶人家坐落在山腳下,以前聚居的泥磚瓦墻尚在,是“迷你型”的圍龍屋。屋里不住人了,只住著廢棄的農具家什。十幾二十年前,我來過,那時大多村民還住老屋,村路也無法通車。但在幾年前,他們已全搬出老屋,在老屋周邊各起新樓,獨家獨院,二層三層不等,參差不一。不僅通往村外的路已拓寬硬底化,各戶之間連通的小道,也硬底化了,小車可直接開進各家院內。院內也不再滿地雞屎,人畜已分離,人住是人住,畜居是畜居,菜園是菜園,稻田是稻田,有條不紊,干干凈凈,與大多新農村一樣。
此山為無名山,如今被賦予了名字,但不叫什么山,叫古樹公園。石刻牌坊立在山頂中央那棵古樹旁。通往山頂,有兩個入口。一個入口在村子背后,屬北入口,一個是西入口。兩個入口通往山頂的路都砌成了水泥階梯。半山腰有橫向水泥小道,連通西和北的階梯,形成環山曲徑,“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碧幪幨怯?,處處花木深,沒有禪房,有廊亭。走累了,坐著休憩。下雨了,躲避一陣,一切安然。
漫步曲徑,看水流。這是在別處的古樹公園里見不到的水流。與曲徑平行,有一條水渠,直通村里,幾近透明的水,載著偶爾掉落的樹葉,潺潺地、嘩嘩地,奔騰不息,時緩時急,多像村里春節舞動的香火龍啊,七轉八拐的,搖曳生姿。見過山谷溪流,跌跌撞撞,叮咚作響。也見過山梁水管,有大有小,或是農家自來水管,或是發電站涵管。山梁見水渠,我還是第一次。別跟“紅旗渠”相提并論,那是大家閨秀,這是小家碧玉。其他村民都是埋水管引水,河頭村民卻一改常人思路,砌水渠,一舉多得,既能作為家庭飲用水,又能為農田灌溉,更主要的是滋潤公園,滋養古樹,還能讓游人漫步時見水流,聞水聲。水渠不寬,也不深,水占三分之二,一切剛剛好??蓱蛩上此?,甚至可直接喝水。聽村民說,這水是石巖里滲出來的,不管春夏秋冬,也不管天大旱還是天大澇,水質不變,水流也不變。前提是,絕不能砍伐這些樹。
哦,這是生命之樹。
近年來,除了山路和水渠改造過,其余都是原生態。其實,古樹公園,就是原生態公園。一棵棵大樹,最大的,需四五人合抱,最小的,也需一人來抱了。都說“十年樹木”,十年見大,百年見老,都是百年以上的老樹。其實也不見老,樟樹、楓樹、椎樹、荷樹、黃桷樹、楓楊樹、烏桕、冬青,還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樹,每一棵,都蓬蓬勃勃,潑潑灑灑,虬枝如龍,綠蔭如蓋。整座山,像是用綠氈鋪蓋而成。夏天,這里陰涼如席,冬天,這里溫暖如巢。
那棵要四五人合抱的樹,在山頂。已用柵欄圍著,掛上標識牌:楓楊樹,一百六十多年。還未走近這棵樹時,就被鳥鳴聲包圍了。嘰嘰嘰、喳喳喳、咕咕咕、嘁嘁嘁、啾啾啾……此起彼伏,時而清脆,時而綿柔,時而雄渾,時而細長,時而低沉,如多聲部的大合唱,又似歌喉競技比賽,在顫音和滑音之間游走,微妙、神奇、動聽。我不由收住腳步,愣愣地聽著,覺得麻雀聲為眾,似乎還有畫眉、杜鵑、黃鶯、斑鳩、鷯哥、烏鶇、鹡鸰……但只聽到鳥聲,不見鳥影,連麻雀的躍動都見不到。時值冬季,鳥兒飛到更南方的海南去了吧?這是廣播里的鳥鳴音樂?再仔細聽,似是而非,還真無法分辨,“假作真時真亦假”。音箱呢?藏在樹頂繁茂的枝葉間?我仰起頭,使勁在樹上搜尋,沒見音箱。旁邊不知誰,就地拾起枯枝,往樹上投擲,“嗖”“嘩”,大大小小的鳥兒竄出樹葉,如千軍萬馬,黑壓壓的,飛過我們頭頂,鳥鳴也亂作一團。瞬間,又不見蹤影了——藏到其它古樹上去了。
原來,這里還是鳥的天堂,它們要在這里過冬。
我突然艷羨這些鳥兒,艷羨河頭村人。古樹,給予了他們多少福利。其實,細想想,不是給予我們更多福利嗎?徜徉古樹公園,聽鳥鳴,聞水聲,見水流,吸氧離子,放飛心情。
我們,共享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