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

少時讀過一首詩：抬頭看月亮，時而覺得很近，時而覺得很遠……朦朦朧朧的，當時不知所云，后慢慢似有所悟。但時至今日，仍覺費解。

有時候的確這樣：大自然給我們的感知，有時是抽象的，有時又很具體；仿佛視覺、聽覺都能感受得到，而細思量又是虛無縹緲的，其實離我們很遙遠。

清晨總是那么美麗，因為太陽每天都是新的。當我們從甜蜜的睡夢中醒來，走出戶外，迎著冉冉升起的太陽走過去，太陽的笑臉依稀可見。圍繞在它周圍的云彩是那般絢麗多姿，習習的涼風輕拂在發梢、臉龐和周身，令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瞬間的感覺是，太陽帶來的這一切是那么美好、那么親切，像一只溫柔的巨手，將我們撫愛，讓我們的心靈得到絲絹般的快慰和溫馨。

其實，太陽雖然每天給我們和大地帶來光和熱，而且不求任何的回報，但它真正離我們又何止十萬八千里？

但在更多的時候是這樣：看似咫尺，其實天涯；以為遠在天邊，也許就在眼前。人類的情感，往往更是如此。像空氣，我們每天置于其中，又好像視而不見，是遠是近，全憑自我感覺而已。真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也。

日常中，我們會碰上一雙雙眼睛，有的單方捕捉，有的互相追逐，有的退避三舍；有的像一泓清泉，清澈見底；有的像一洼池水，混濁不清；有的光彩照人，有的暗淡無光；有的像《看圖識字》，淺顯易懂，有的像哲學論著，因其深奧而疑問終生。

是啊，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誰又能說得清這心靈與心靈的距離，是遠，還是近？咫尺天涯，還是天涯咫尺？

在人生的某一段歲月里，你也許會碰上一個她，像一只小鳥在你身旁飛來飛去，清麗可人、安寧雅致、睿智靈巧，不難使人聯想到藍天、白云、三月的小草、五月的鮮花和動人的音樂，讓人聯想到桃紅李白、生機盎然、旭日朝陽……凝神片刻，當美不勝收，心旌搖曳，漣漪陣陣。

能否走近她，卻委實令人躊躇徘徊，激動過后是煩惱，煩惱之余含苦澀：通向天堂的路，有多近，有多遠；是獨木橋，是羊腸小道，是一馬平川；是跋山涉水，是如履薄冰；是鋪設了柔軟的地毯，還是長滿了荊棘、布滿了滑膩的青苔……

憑借火一樣的熾熱情愫，你也許會以義無反顧的浩然氣概，勇敢地蹚過去，去撞開那令人怦然心動的心扉，埋藏心底的詩和遠方。可知道，要下決心邁出這一步可有多難。

接下來的會是什么？

是桃花一樣燦爛的笑臉，是比春天還要溫暖的眼神撫慰；是令人窒息的尷尬，是無窮無盡的煩惱；是心靈與心靈撞出璀璨的火花，還是像修筑長長的鐵路，腳下是兩條永不交會的平行線？

不要太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不要沉湎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砥礪前行，走反了，就是磨難。迎面而來的，也許春風楊柳，梔子花開；也許溝壑縱橫，雪雨風霜。

也許，彼此之間的距離本來很近，近得仿佛沒有距離；也許，事情本來很簡單，簡單得就像窗戶只隔一層薄薄的紙，只要手指輕輕一點，里面的世界一覽無余，萬千世界呈現眼前，真善美已在其中。

可不知為什么，我們有時就把它看得那么遙遠，把近距離也理解為遠征；卷起褲腳去蹚那波濤洶涌的江河，打起行裝去攀登那高聳入云的大山。

不知有多少本來可以得到的、人世間美好的東西，恰恰就在我們人為將它拉開距離而失去；多少扣人心弦的瞬間，也因我們沒有抓住，與它擦肩而過、失之交臂。

走過了多少坎坷之后，回過頭來，也許我們會幡然醒悟：鮮花盛開的日子里，我們為什么要選擇在霧中來觀賞；在月亮皎潔的夜晚，我們又為什么要選擇在湖中的倒影來欣賞它呢？

也許，經過了，才會有答案；只因今日，方有當初。當我們感到稍明事理的時候，已是春而夏、夏而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