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烔烔

一轉角，我便不由得剎住了匆匆的腳步。

已經許久沒有被這樣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吸引住目光了。只見一叢叢小花，正迎風綻放，通體都是淺中偏深的醬紫色，仿佛剛剛上色拋光過，紫得那樣深沉、神秘。晨曦也被它的魅力吸引，于是毫不猶豫地從萬丈高空中飛奔下來與它緊緊相擁。調皮的小紫花呢，一邊擁抱它們，一邊又與微風互相挑逗著，嬉戲著。我默默地走近了，瞧見了小紫花兒們身上細細密密的小絨毛，似乎閃著微光，亮亮的，真是小巧可愛極了。大抵世間萬物可愛的一面都是相似的，一種親切感和熟悉感涌上了我的心頭。

此時，四周靜悄悄，沒有什么行人，就連本該最勤快的黃鸝也沒有展喉高歌。時光在此刻緩緩流動著，不聲不響。只有小紫花，緊緊地挨著彼此，悄悄地說著話。偶爾激動起來，又互相推搡著，多么活潑歡騰，仿佛只有它們才是造物主的寵兒，偷得這浮生半日閑。我或許也有過這樣閑適歡愉的時候。

我又好奇地湊近了點，想仔細聽聽它們說什么，但小紫花仿佛洞悉一切似的，一下子安靜下來。我只好伸出手，摸了摸它們輕柔的紫色小腦袋，那觸感軟軟的、茸茸的，像是在撫摸著空中輕盈的云朵。

陽光逐漸迸發出熱力，我想，我該離開了，但目光又一次落在了花兒們的身上，腳步似乎還不愿意挪動。這可真奇怪。

“你們可真漂亮，我在哪里見過你們嗎？”我忍不住主動開口問道。

“留下來玩嗎？留下來我們就告訴你。”它們俏皮地回答。

我忽然沉默了。

“留下來玩嗎？”它們又搖晃著腦袋，齊聲說。

我笑笑，沒有答應，只是久久地凝望著它們，覺得內心有什么東西改變了，就在小紫花開口的那一刻，或者說為它們駐足的那一刻，我內心橫沖直撞的巖漿似乎冷卻下來、凝固，而后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清冽的甘泉。這是怎么了？我思考著，不禁回憶起那逝去的時光。記憶中的我在干什么？看不真切，只覺得這回憶像電影的鏡頭一個又一個快速切過卻什么完整的圖像都看不到。我詫異了，難道我的生活已經被自己親手剪成殘影了嗎？

回憶流轉到童年，我終于看見了一幀完整的圖畫——那是年幼的自己，穿著碎花裙子，正頂著大太陽蹲著村口，著迷般地一遍又一遍觀賞撫摸那從巖石縫里開出的小紫花。回憶定格在此刻，記憶中的小紫花終于沖破重重阻礙開到了現實里，又一次吸引住已經長大成人的我，留住我已經加速的腳步。

未曾想，過了那么多年，小紫花又盛開在我的生命里。它們與晨光相擁，與輕風嬉戲，是那樣的自在安逸，不改當年，還是那樣的可愛。它們沖走了我心中的焦躁，帶我回味記憶中的甘甜。只是它們長大了，沖破了重重阻礙，開得更燦爛更茂密了。我也長大了，可是……

“留下來玩嗎？”小紫花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打斷我的思緒，又一次問道。

我抬頭看看愈加猛烈的陽光，撩了撩耳邊的頭發，一絲閃亮的白瞬時晃了我的眼。時光，這是怎么了？流逝得這般快。我再不敢逗留，匆匆而去，將那道別的話語揉碎在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