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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草地

2023-11-22 17:30:44 來源:

■吳聚平

夕陽照在一片田壟上,是雞蛋黃的一抹。雞蛋黃投射在我家門口那塊菜園子地上,園子里種滿各式冬季蔬菜。在園的另一邊,則是長滿半人高蒿草的荒草地,在寒風中顯得特別荒涼。

兩塊地的交接處,野草的枝干伸到了我菜園子里,有許多被母親折枝除掉了。于是草與菜各自生長,遙相呼應,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片風景。

荒草地與我家的菜園子中間,有一堵石灰石堆成的矮墻,作為兩塊地的界限。

農民對土地所屬權的觀念非常強,一旦確定了是自家的地,就做些明顯的界限,以免日后不清不楚而起爭議。

界限這邊是我家的地,界限外那邊是鄰家的地。

20年前,這兩塊地是反著長的。因為沒有人打理,我家的地?;闹?,長滿草橛子。石灰墻外鄰居家的那塊地卻是充滿生機,一年里總是“地盡其用”,在春天種上了黃豆,在夏天收豆翻地,在秋天種上了紅薯。

打理那塊地的,是鄰居家一個叫時嬸的女人,她常常一邊澆地或除草,一邊和我們拉家常。

后來,不知是哪一家在石灰墻邊插種上了一溜“臭花”苗,此花因散發出難以名狀之氣味而得名。其實,“臭花”有個雅名叫五色梅,這種植物很快就長成了一道天然植物籬笆,把那石灰墻形成的界限進一步加強了。

五色梅一年四季都開花,花瓣不止一種顏色,呈細喇叭狀,被我們這些孩子一瓣瓣揪下來,頭尾相接做成一根手鏈。

時嬸常常一邊澆地除草,一邊和我祖母拉著家常。等祖母去世后,她便時常地問著我的話。雖然我才十三四歲,但是已經能少年老成地應和大人的話。

這樣過了三五年,漸漸地,在五色梅籬笆的兩塊地之間就很少發生對話了。

因為時嬸生病去世了,那塊春天種黃豆、秋天植紅薯的地從此無人打理。時嬸的3個女兒早早輟學進城打工去了,家里就剩下她的丈夫,一個50多歲的大叔,大家都叫他烏力。

烏力是一個神奇的人,他長得高大強壯,愛喝酒,愿意結交三教九流。當烏力坐在客廳里與我的父親喝酒的時候,總能給我們帶來許多新的信息,“只是出不去,要有文化出得去,城里遍地是黃金,只消低頭揀?!庇袝r他把這些話用一種略顯夸張而自黑的方式說出來,常惹得我們大笑。

也就是說,烏力是一個樂觀而有幽默感的酒徒。這樣的人,在村里人眼中多少是不正經的,比如他描述和時嬸新婚時的情形,“那還用說的,我可是從頭發頂親到了腳趾頭!”惹得眾人大笑。

男人如此地在外面稀罕自己的女人,在村里雖稱不上驚世駭俗,也是極其少見的。然而,烏力從不像個安分守己的農民那樣活著。

不僅在言談上大膽叛逆,行動上也特立獨行。時嬸嫁給烏力后接連生了3個女兒,生完第三個時,要求做結扎手術的公家人來了一撥又一撥,烏力家里雖然沒有多少東西可供搬去,但他還是毅然地做了決定,不再生了。

人們紛紛勸道,“再躲一躲,說不定下一個就中了。”“那點家私值多少錢呢?”

可烏力卻認為女兒也一樣養,夫妻二人隨后到鎮上做了結扎手術。等到他們回來,人們不再說什么,可是肚子里還在嘀咕著。

烏力很愛他的3個女兒,叫她們“阿崽”。這是一種對孩子寵溺的稱謂。

3個女崽出落得婷婷裊裊,尤其是大女兒大美,身子纖細、面容甜美、聲音清韻。大美還極其懂事顧家,每個月準時給家里寄錢。大美成了烏力的驕傲,每次酒后總要在別人面前夸耀一番。

我的母親去城里打工后,父親的行動常常是落寞而散漫的。不知道是烏力尋著了父親,還是父親尋著了烏力,兩個人一起喝酒的時候有點多。

每次烏力與父親喝酒,必定要做點好吃的。烏力的廚藝無疑是出色的,他炒菜的架勢如同他的性格,揮揮灑灑。他尤其喜歡炒豬大腸,大腸先用鹽腌起來,再用手抓一遍,翻過來,反復地沖洗。等鍋里的油燒得滾燙,烏力把洗凈切好的大腸一揚手撒進鍋中,一頓翻炒,再淋上生粉水,撒入胡椒粉,香味一出來就起鍋。

有時到了半夜,父親依然沒有回家。我睡得半迷糊,突然被臥室外的白色燈光刺醒,同時聽到父親與烏力兩人大聲說話的聲音。

父親與烏力一邊斟著酒,一邊剝蛋吃。見我過來,烏力遞給我一個蛋。剝開一看,里面的蛋黃還有些流溢,深黃一坨,沒有熟透,我猶豫著不敢下嘴。“阿妹不怕的,蛋要八分熟才好吃,營養高。”烏力的話是極具渲染性的,我終于戒除了不敢吃的心理,一邊聽烏力講著許多軼事。

大美在玩具廠里表現不錯,很快就做上了主管,工資升了不少。而且,開著小轎車的廠長兒子還開始追大美。

父親聽著烏力說這些,并不發表議論。但是我是有極大興趣地張耳朵聽,不時還要問幾句。父親便呵斥道:“還不快去睡!”

第二天,我看見時嬸一個人在對面的地里鋤草、耕種。從這時候開始,烏力已經不愿意出來種地了,“誰還種地,種地窮一世。”

烏力家在村里先富起來了。最鮮明的標志,就是蓋起了一棟兩層高的新樓房。

房子封頂的時候,我剛好放學經過,看到幾乎全村的勞力都聚在了烏力家,一個個滿頭大汗地為烏力家的新房子出力。烏力在一旁端茶遞水,還聊到了大美。蓋房的錢自然是她寄回的。

新房子建起來以后,烏力家的二女兒和小女兒也跟著姐姐進城打工了。嶄新的房子里只剩烏力與時嬸兩人居住。

烏力家新房子的外墻貼滿白色瓷片,在一片灰撲撲的農村房子中,格外引人矚目。從村外回來的人,遠遠地在村口望一眼,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這棟白色房子。烏力與時嬸住在一樓的房間里,他們還在房間里裝上了電話機。

我們家沒有安裝電話機,母親常常把電話打到烏力家。我常常是匆匆地進去,聽完電話就飛快地跑出去。

他們家的二樓,在我看來是一個夢幻。地板鋪著锃亮的瓷磚,墻壁刷得雪白,貼滿各色明星海報。每間房的門口,都掛著一幕珠簾,珠子輕輕搖曳,如同大美姐妹三人般爛漫。

二樓平時是不對外開放的,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我才得以到那宮殿般的地方坐坐。

烏力家的新年熱熱鬧鬧的。打工的青年們來串門,坐在二樓的紅沙發上,觀看著CD機里傳唱出各類新年賀歲歌,有時候播放最新出的港產武打片,那是和過去的戰爭片大不相同的解構狂歡美學,尤其令年輕人著迷。

某一年的春節,我隱隱約約聽得時嬸給大美姐介紹了一個鄰鎮的青年,定了年初四那天相看。左鄰右舍都在議論著這件事兒,不知是哪位有福的后生。

然而,到了年初四那天傍晚,烏力醉醺醺地來到我家。

他在廳里與父親閑聊,一邊訴說著剛剛與時嬸大吵一架的情形。烏力剝開一粒花生,拋物線一樣拋進嘴里,眼卻盯著我家開著的電視機屏幕說:“這女人真是頭發長、見識短,她說那男的愿意上門哇!”

“那不正好嗎?”父親斟了茶回應他。

烏力把花生粒在嘴里咬得“咯嘣”響,然后抿一口茶,說:“沒用的,大女兒出去這幾年剛有點出息,你說這又弄回來。沒用的。”

“時嬸也是為以后打算,總得老了有個依靠。”父親又勸解道。

“不用靠,靠啥靠得??!我看得很淡,老了兩眼一閉、兩腿一伸就是了?!?/p>

想不到“兩腿一伸”先去世的那個不是烏力,卻是時嬸。

正在他們的日子越過越好的時候,時嬸卻被診斷出得了尿毒癥。那時患尿毒癥對于一個農村家庭的人來說,就相當于判了死刑。

時嬸去世時,3個女兒大哭一場。烏力卻沒怎么哭,也沒有怎么說話。時嬸下葬后,3個女兒沒有馬上離家,都留下來陪著烏力。大美第一次發現,強壯高大的烏力矮了許多。

時嬸走后的第七天,一個殘酷的現實擺在眼前:3個女兒都要準備離家了,再不走就要丟了城里的工作。大美則把烏力接到了自己工作的城市,并租了間小房子一起生活。

在烏力日后的敘述中,那次進城變成一個“夢游奇幻記”。他描述大美帶著他游覽世界之窗、逛地王大廈時,那世界奇觀微縮于眼前的驚詫,那高樓大廈讓他感覺眩暈。

他看著大美每天早早出去,很晚才回來。這時的大美早已從以前上班的玩具廠離職,和廠長的兒子分手了,據說是對方不滿意她的學歷。大美現在在一家香港人開的貿易公司里上班,只有排到調休時,才有時間帶烏力到處轉轉。

烏力在城里待了半年,終于無法忍受城市的枯燥無味,回到了村里,從此一個人住在那棟白房子里生活。

和父親喝酒時,他竟開始訴說:“大女兒真是實心眼,讓她回老家找個人家,竟不肯?!?/p>

那時的大美已經30歲,在村里人看來是老姑娘了。時嬸走了以后,二女兒跟小女兒都相繼戀愛結婚,只有大美還一直沒有動靜。

去了城里半年的烏力,似乎從失去時嬸的巨大打擊中慢慢恢復過來,又開始變成一個樂觀的酒徒了,但又似乎與從前的烏力不一樣。

他雖然年紀還不到干不動的地步,卻不再做具體的勞動了,而是日夜顛倒地住在水泥房子里看電視。

他一個人住在那棟白色的房子里,二樓房間的每一扇門依然是關閉著的。他還是睡在一樓以前和時嬸一起住的那間有電話機的房子里。他把廳里的大電視和CD機搬進了房間里,沒日沒夜地放著。

我偶爾從他家路過,都能聽見里面傳出“沙沙”響的電視聲。

他與父親聊起他的失眠。父親勸他重新把那些房前屋后的田地種起來,荒著可惜了。

但烏力否定了這個建議。

“人生短短幾十年,還要像我老婆一樣做到死嗎?不值當啊。”頓了頓,又說,“我反正也是斷子絕孫的命,做那么多來干什么?不值當。有吃吃,有喝喝!”

說完,端起手中的酒杯,飲盡了那酒,呵呵一笑。

后來,烏力從外頭帶回一個比他年輕些的女人,據說是個寡婦。他恢復了一點過去的生活狀態,每天一大早騎著摩托車出去買菜,和別人說那女人如何稀罕著他。

大美姐妹自然很快知道了烏力帶女人回家的事,意見一致地反對。因為她們轉到父親賬上的錢用得很快,從而感到壓力。原來那女人還有一個正在讀高中的兒子,每個星期要給伙食費的時候,烏力就掏錢給她。

有兩個月,女兒們沒有再打錢過來。

女人終于走了。

后來,烏力還不間斷地帶回過一些女人,都像露水夫妻一樣,過一段日子就斷了。

自從烏力開始帶女人回家,父親和他的交往就少了,大美也極少回家。這時的大美已經和一個離異帶著孩子的男人結了婚。

10多年過去,烏力再帶不動女人了。他把自己關在大房子里。

我偶爾回村,在路上碰見烏力,幾乎快認不出這個當年談笑風生的老酒鬼了。他發胖了,也許是長期不見陽光的緣故,眉毛和頭發全白了。

過去的電話機早已淘汰了,女兒們給烏力買了部華為手機,他很快就注冊了自己的微信號,取名快樂人生。經常冷不防地,他就在村群上轉發一則煽情的視頻。母親節那天,烏力自拍了一段視頻發上去,人們點開,看著鏡頭停在墻上一張遺像前時,烏力竟然說:“你們不知今天是母親節嗎?也沒一個回?!笨磥硎前l給女兒們的時候發錯了。

有一年春節,烏力家突然熱鬧起來,他一趟趟開著摩托車往返于街市,買回一袋袋的菜。原來是城里鬧疫情,大美夫婦帶著孩子回來過年。

大美的兒子樂樂5歲了,說來也奇怪,他跟烏力特別投緣,公公前公公后地叫著,叫得烏力兩撇八字眉張開,一張老臉舒展開來。樂樂喜歡追逐雞鴨,他就把堆滿廢棄物的后院清理出來,買了小雞小鴨,養了一坪。樂樂喜歡吃烤雞翅、炸薯條,他就打開抖音視頻學起來,然后跑到鎮上去買材料。

有一天,樂樂掏出一個小袋子,里面裝著一把黑色的種子。他趴在烏力膝上,說:“公公,我要種番茄?!痹瓉矸偶贂r幼兒園老師發給每個小朋友一包番茄種子,讓他們回去找個地方種下做觀察實驗。樂樂在城里找不到可以撒種子的地方,就把它帶回了外公家。

割草機嗡嗡響著,把我家對面那塊荒草地剃得精光,烏力還找父親幫忙,用一部小型打田機把土翻了一遍。新土在陽光下散發出一股味道,不知道蟄伏了多久的一眾野蟲爬出來,在土面上沸沸騰騰。烏力看著樂樂在地里踩來踩去,連忙拉住說,樂樂別跑,把土踩實了,番茄長不出來!

他們把一塊地的番茄種下去以后,樂樂就回城了。烏力每天都要到地里去看,并拍照、拍視頻,發給外孫看。種子破土抽芽,苗長起來,烏力拿一把鋤頭去除雜草。除完草,把收集的雞鴨糞堆在番茄苗頭上,炫耀般跟樂樂說,我們種的可是有機番茄。

這天夜里,烏力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地番茄結滿了果實,紅彤彤一片,像一陣火燒云,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云端搭架子、摘果實。

烏力看得分明,是年輕時候的時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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