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媚
■張小新
其實我只見過啞媚兩次。啞媚的故事我更多的是聽妻子及妻妹所講。
第一次見啞媚是在我結婚前一次去妻子家的時候。我和妻子剛轉走到村頭,啞媚就看見我們了,遠遠地“呀呀”招呼著我們。等我們走近了,啞媚又“呀呀”地捂著耳朵,閃到一邊。我問妻子是什么意思,妻子笑著說:“啞媚是說我們要結婚了,放鞭炮了。”我被啞媚的聰明與天真感動著,我當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沖她笑了笑。啞媚長得挺漂亮的,梳著一個馬尾辮子。一笑,臉頰就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她的眼睛不大,細細長長的,但是很有神采。鼻子微微上翹,給人一種俏皮的感覺,顯得十分可愛。
啞媚拉著妻子的手一起到了妻子的家。大家都坐下后,妻妹用手指了指她,然后用兩個手指在嘴邊做了個吸煙的手勢,啞媚笑著用雙手轉了兩個圓圈。然后妻妹又用兩個手指在頭發下端比了比,啞媚又笑著比了個“7”字。我好奇地問妻子她們在說什么。妻子說,是問啞媚的爸媽去哪里了。我摸了摸頭還是不能把那些動作與所要表達的意思聯系起來。妻妹卻在一邊哈哈大笑起來,笑完后才解釋說,用兩個手指比畫抽煙的動作是問她爸爸去哪了,她爸爸是抽煙的。比畫著頭發下端是問她媽媽去哪了,她媽媽的頭發長。我又問,啞媚用雙手轉了兩個圓圈是什么意思呢?那是說他爸爸坐車出縣城去了。我又問,如果她爸爸坐車不是去縣城,而是去鎮上呢?或者去很遠的地方呢?又該怎樣比畫呢?妻妹笑著回答,去鎮上,是用雙手轉一圈,去縣城是轉兩圈,去很遠的地方就轉很多圈了。
來妻子家之前,我就聽妻子及妻妹說過啞媚的事。啞媚小時候并不啞,七歲的時候發高燒,家人沒有及時送去醫院,幾天后,燒退了,耳朵聾了,嘴巴也啞了。啞媚是妻子及妻妹小時候最好的朋友,她們一起上山砍柴,摘野果子,放牛……啞媚雖然耳聾,也不能說話,但是因為妻子、妻妹經常與她在一起,因此通過手勢比畫,都能很好地進行溝通。啞媚因為聾啞所以并沒有上過學,但是聽妻子說,她們小時候去上學,啞媚經常在教室外面的窗戶看著她們上課,放學了又和她們一起回家。
因為妻子的父母都在縣城,因此結婚后我也很少回去妻子老家,偶爾回去也是來去匆匆,并沒有能見上啞媚。幾年后,聽妻子說啞媚結婚了,而且嫁到了很遠的地方,我內心不禁涌上了一些傷感來。有一次,我開車送岳母回老家,剛停下車打開車門,就看見一個人跑到了我的前面來。啞媚!是我幾年沒有見到的啞媚。啞媚卻沒有看我,而是把頭往車里探了探,看見妻子不在車上,這才一臉失望地望著我。我看見她傷心的表情,心里也覺得酸酸的。啞媚突然把手伸進褲袋里,拿出了一部手機在我面前晃了晃,然后小心地從手機殼里拿出了一張紙條遞給我,又把手機放在了耳邊。我接過紙條,看見紙上寫著一個手機號碼。我知道啞媚的意思,她是要我回家后讓妻子給她打電話。我的眼淚突然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我鄭重地把紙條折好,放進錢包里,然后又沖她深深地點了點頭。啞媚這才笑著走開了。岳母看見了搖著頭說,啞媚又聾又啞,怎么給她打電話啊?又不認識字,連信息也看不懂啊!這是我第二次看見啞媚,后來再也沒有見過了。
每當妻子與我講起她童年故事的時候,都會提起啞媚。我們也給她發過幾次信息,但都不見信息回。妻子經常嘆息著說,啞媚現在也不知道怎樣了。是啊!啞媚在遠方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