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湘

葉子自然落下的季節，我便去撿落葉。

在公園或小區里撿。一片、兩片、三片……紅的、黃的、綠的，風干的、半干的、還濕潤的，我把不同類型的落葉都撿起來，慢慢就撿了一堆。在陽光下把它們攤開，去研究它們的生命痕跡，探索那其中的秘密。很長的時間，我只能在公園或者小區里游走，沒有去任何一個山林。但我漸漸也找到一些趣味，比如就這樣數落葉撿落葉，比如在小區的角落里欣賞樹枝與房屋間明暗交錯的光影，比如研究公園里一些石頭與磚之間細小生長的藤蔓和苔蘚。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住的小區不再每日清掃落葉了，只偶爾清一清那下水道的周邊以防洞口被樹葉堵塞。于是從小區進進出出之時，腳下便有了些聲響，有時忍不住會停下來，看看自己到底是踩著什么樣的葉子了，竟會有如此清脆的聲音。于是會看見已經風干的葉子跟剛剛落下的葉子雖然親昵地挨在一起，卻是互不糾纏的。它們如此通透，如此明白，遵循著這自然的規律：落葉歸根，誰都存在過，但終究誰也不會留下。

葉子在腳下碎裂之時，那般清脆地鳴叫，是因為生命的疼痛還是解脫的喜悅？我無從得知，但無論如何，這聲響獨屬于它。摒棄心頭的繁雜瑣碎，內心寧靜祥和，這一刻突然就感受到自然的力量。在葉子清脆的擠擠挨挨中，人莫名地放松下來，似乎那一聲聲的“喀嚓”也把人生中的負累刪減掉了，它瞬間就說服你，讓你忘卻之前的所有煩憂。

也有些天，風大了。葉子便一直在空中回旋。但很奇怪，院子的落葉都未被吹走，它們只盤旋，發出與風互動的聲響，等風停時，會發現它們還在原來的位置，并未走遠。然而，日常不注意的時候，又會發覺不少葉子是自然而然地失去了蹤跡，你不知道它什么時候走，走向哪里。

于是明白了，諸葉自由，自然而落。于是曉得了，諸事亦無須刻意，順其自然，凡事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