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慰鄉愁
■馬亞偉
我的一位同學在國外生活,好幾年沒回國了。他說每當想念家鄉的時候,就會開車去看望一個湖。那個湖離他的居所有一百多里,其實并無太多新奇,只是他在湖邊坐一會兒,感覺思鄉的苦澀就少了很多。
因為在他的故鄉,也有一個湖。天下湖泊眾多,各有其特色,不過湖也有共性,就是同樣有靜氣和清氣。國外的湖不大,家鄉的湖也不大,每每靜坐湖邊,感受晚風中清涼的湖水撲面而來的氣息,他都會有回到家鄉的感覺。故鄉的風景、故事以及人,都像電影的慢鏡頭一樣緩緩在眼前滑過,他整個人仿佛浸潤在往事中一樣,心底溫暖的情愫油然而生,思鄉的疼痛消散了很多。
鄉愁是融入我們精神血脈的一種情感,永遠揮之不去,一生念念不忘。“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鳥獸尚且戀家,人的情感更熾烈一些。所以無論我們落腳何方,鄉愁都會如影隨形。古人通過月亮或者夕陽來慰藉鄉愁:“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我們慰藉鄉愁的方式是一致的,總是要找到一些故鄉的元素,深沉的情感才會有所依托。比如朋友找一個與故鄉相似的湖,就是通過溫習童年的記憶,安撫自己翻滾而來的鄉愁。
我還有一位女同學,本來是北方人,為了追隨愛情嫁到了南方。愛情冷卻后,剩下的是柴米油鹽的瑣碎。她不止一次懷疑過,自己的千里奔赴是不是正確。可是孩子已經會打醬油了,日子還得過下去。午夜夢醒時,鄉愁經常如決堤之海般洶涌而來。于是,她拼盡全力買了一所帶小院的房子。她在院子里種花,不種桂花不種蠟梅,她只種幼時母親種的月季、迎春花之類的。她把小院打扮成記憶中的模樣,覺得就像是把故鄉“移植”過來一樣。坐在南方的小院里,看著熟悉的花花草草,她方覺“此心安處是吾鄉”。何以慰鄉愁?草木最多情,花兒善解意。
我七年前曾在外鄉生活過一年,那時我常去一家小館吃飯。因為那家小館里有我家鄉的特色菜,雖然味道不是特別純正,但足以慰藉我的鄉愁。我獨坐靠窗的位子,一邊吃飯一邊打量窗外的風景。窗外行人來來往往,大家或許都來自不同的地方,像溪流一樣匯聚于此。我忽然覺得人不過是世界的過客,到哪里都可以立足,只不過需要有熟悉的故鄉元素做底子。何以慰鄉愁?明月清風,還有山河湖海,花草樹木,美食鄉音。那些故鄉的符號,就像是我們寫給故鄉抒情詩中的優美意象一樣,一次次讓我們淚流滿面,一次次撫慰我們的黯然神傷。
詩人艾略特說:“我們所有探尋的終結,都會回到我們的出發之地。”年輕的時候,我們都有探尋未知世界的強烈愿望。我們輾轉天涯、征戰世界的目的,很多時候就是為了更好地回歸,回到我們的出發之地。可是命運常常會拴住我們的腳步,讓我們在異鄉扎根,鄉愁變成了一生解不開的結。
何以慰鄉愁?人生之初的那些點點滴滴的印記,是最溫暖的撫慰,是最長情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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