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現(xiàn)幽谷
■何愿斌
在冬天,總要探訪一片幽谷,它在群山的懷抱里打開,安靜得像一只棄置不用的籮筐。
山道是窄的,頑石擋路,古藤纏身,苔痕覆徑。“行行復(fù)行行,此身猶在深山中。”踏入深山,尋覓幽谷,人需要一顆低眉的心。
與道路相伴的溪水如同散落的蠶絲,蟄伏于磊磊卵石。沙石在日光里晾曬瑩白之身,也曾在月光下無言地沐浴。灌木慈祥,落葉靜安,隆冬的北風(fēng)暫時還沒有深入溪谷。
獨坐磐石,合歡樹枝的影子親吻著寂寞的摩崖石刻。千年時光像一朵云飄過山巒,唐宋明清,一爿爿石刻就是一個個故事,一刀刀烙印就是一聲聲鐘鳴。
矚目高崖,盈盈絹綢從深褐的崖壁飛揚直下,美若仙人的發(fā)絲。它漂洗的深潭一碧到底,澄澈如玉。這深谷里的奇葩,哪怕大旱之年,也不會消失。谷的名姓里帶著仙字,骨子里溢滿仙氣。人在仙瀑前打坐,思緒像出竅的云煙,盤縈于空闊的幽谷。
一年年來,一年年所悟不同。幽谷是一部大書,粒粒文字就是“千千石楠樹,萬萬女貞林。”我不曾題字綠苔上,但是我把我的心落在了幽谷。
冬日晌午的陽光像永恒的祖母,用皺褶又溫暖的手撫摸著我。我渾身熱乎起來,像一床棉被吸飽了能量。我學(xué)習(xí)古柏站立起身,重新搜尋一對鳴啾的百靈。
我看見一片陽光掠過,又像空中飛揚的白雪。白雪飄落群山,又在枯葉叢林緩緩移動。我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疏林深處,這樣移動的皓雪不止一片,而是數(shù)十片。我屏住呼吸,尾隨白雪寸寸前移,終于目睹到當(dāng)年謫仙人為之留名的珍禽。它像王者一樣淡定,回眸一瞥,又翩然振翅而去。“請以雙白璧,買君雙白鷴。白鷴白如錦,白雪恥容顏。”唯有此時此刻,我感到詩仙的血重新復(fù)活了一次。
幽谷在野,冬山從來都不是空的。靜下心來,哪怕是面對一枚菩提的落葉,用心泉之茗洗濯過,人就會有全新的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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