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劇表演藝術家王文娟
臺上演戲要復雜些 臺下做人要簡單點
■王文娟榮獲第七屆上海文學藝術獎“終身成就獎”。
《則天皇帝》劇照,王文娟飾演武則天。
簡介
王文娟,越劇表演藝術家,國家一級演員。1926年12月出生于浙江嵊縣。王文娟是越劇“王派藝術”創始人,她戲路寬廣,在不同時期創造了各種不同的舞臺形象。在表演上善于描摹人物神態、傳達內心感情,素有“性格演員”之稱;其唱腔情真意切,運腔平緩委婉,深藏一種內在的力量。其飾演的代表作品和人物有:《追魚》中的鯉魚精、《則天皇帝》中的武則天、《紅樓夢》中的林黛玉、《忠魂曲》中的楊開慧、《西園記》中的王玉真、《孟麗君》中的孟麗君等。
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后,王文娟積極投入劇院體制改革,曾任上海越劇院紅樓劇團團長。享受國務院“有突出貢獻專家”的政府特殊津貼。2008年,當選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代表性傳承人。2017年,獲第27屆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藝術獎“終身成就獎”。2019年4月,獲第七屆上海文學藝術獎“終身成就獎”;10月26日,獲2019年中國文聯“終身成就戲劇家”稱號 。
越劇表演藝術家王文娟辭世
○新華社上海8月6日電 記者從上海市文聯獲悉,著名越劇表演藝術家王文娟6日凌晨在上海華東醫院逝世,享年95歲。
在戲曲界,王文娟被譽為“永遠的林妹妹”。她因飾演越劇《紅樓夢》中的林黛玉而家喻戶曉。
作為一代越劇宗師,王文娟戲路寬廣,在不同時期創造了各種不同的舞臺形象,其表演形神兼備,素有“性格演員”之稱。她創造的“王派藝術”唱腔情真意切,運腔平緩委婉,深蘊力量。
在漫長的藝術生涯中,王文娟一直保持著簡樸謙遜、簡單真誠的本色,踐行“臺上演戲復雜,臺下做人簡單”的人生信條。
王文娟語錄
臺上演戲要復雜些,臺下做人要簡單點。
我們要努力創作思想精深、藝術精湛、制作精良的“三精”作品。這一點,過去、現在、將來都將永遠是文藝人不變的“初心”,永遠的使命。越劇是草根文化,它的特性就是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所以我們要始終扎根人民群眾,為人民大眾服務。
如果算是僥幸有所成就的話,只不過是這一輩子沒有太多雜念,把有限的能力,全部投入到演戲這一件事情上而已,只不過是在人生道路面臨選擇時,始終遵循內心的聲音。
經歷過戰場硝煙,新中國成立后參加了學習班,學戲演戲的動機不再是單純為了給“小家”賺錢,而是為人民大眾這個“大家”服務。
有個女孩叫彩娟
并不是每一個斑斕的故事,都有一個錦繡的開篇。1926年農歷十二月的一個大雪之夜,浙江嵊縣黃澤鎮坑邊村,聞得一聲初生嬰兒的啼哭。之前夭折了兩個男娃,盼子心切的父母等到了一個癟嘴巴、小眼睛,其貌不揚的女嬰,很有些失望。那幾日,天邊常現彩虹,父親隨便為她取了小名叫“彩娟”。彩娟的父親是長子,讀過之乎者也,后來又進了紹興新學堂。分家之后,父親依舊是“讀而不耕”。母親,便一夜間成了“無所不能”的人。她從不善于家務的獨生女,成了全村第一個下地種田的婦女。農閑時,她縫洗衣衫,照料全家人的一日三餐,年年養蠶。在這樣的忙碌中,拉扯大了幾個兒女。但日子,到底是一日敗似一日,功課很好的彩娟讀到三年級不得不輟學。有錢的族人看不起他們家,孩子們的殘酷也是赤裸裸的,彩娟的弟妹常常遭受戲弄。母親性格好強,溫和隱忍。再艱難,她也要讓孩子們穿戴齊整,不讓他們在人前失面子。小彩娟聽著母親的嘆氣聲暗暗下決心——長大后一定不讓媽媽受苦,不讓弟妹受欺負。
童年的快樂記憶中,看戲占了大半。彩娟跟著媽媽看戲,聽她說戲文。回到家里,彩娟就把床帳當作戲衣,穿著父親的長衫甩水袖。剛滿10歲,相鄰的村子辦了戲班,彩娟便纏著要去。一年后,彩娟要去上海了。曾在上海紅極一時的“越劇皇帝”竺素娥,是她的表姐。對于小彩娟來說,上海代表著令人向往的五光十色,更是改變家人命運的機會。不過11歲多,她便堅定了自己的“使命”。來到上海進了天香戲院,表姐成了老師,傳藝,更以自己的人品言傳身教。
歇夏的日子里,上海的學生可以回家。竺素娥是紅角兒,到哪兒都受歡迎,彩娟卻是“拖油瓶”。借住在老師朋友家里,夜里傳來炒年糕的香味,有人召喚她下來吃,可彩娟告訴自己做人不能不知趣,便裝著已經熟睡,在被窩里咽著口水。歇夏,也是小彩娟最長本事的時候。她在臺上從早唱到晚,把所有會的戲都演個遍。累了睡一會,睡醒了又重頭來過。小小年紀沉默寡言,又不愛玩樂,彩娟被戲稱為“小老太婆”。來到上海半年后,她領到了平生第一份包銀,每月五元,她幾乎都寄回了家。終于,這個家,彩娟慢慢扛了起來。
伉儷情深孫夫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說起來,王文娟的“寶哥哥”,其實是哈姆雷特。
他奔四而去,她也三十有二,上世紀50年代末,早是骨灰級的剩男剩女了。“大媒”黃宗江、黃宗英陪著孫道臨,徐玉蘭陪著王文娟,直到現在,王文娟依舊記得那一天的細枝末節:“道臨穿了件深藍色的列寧裝,像個書生。”王文娟慢熱,孫道臨也寡言,直到回家路上,到底是孫道臨先開了口:“我看過你演的《梁祝》和《西廂記》。”“他告訴我,第一次見我是在卡爾登,他演下午場的話劇,我演夜場,他在后臺見過我。”
外人看來,王文娟和孫道臨差距不小。一個是燕京大學哲學系的高材生,一個是幼年輟學少學識的普通女子。但所謂佳偶天成,便是成全更好的彼此。價值觀相近,才能長久地走下去。孫道臨內斂倔強,王文娟善良勇敢,風風雨雨,扶持著共赴歲月的崢嶸。直到老年,王文娟仍堅持著讀書、寫字、畫畫的興趣,那也許讓她感覺自己仍與天堂里的老伴有一絲連接吧。
在小家庭里,他不再是糾結“活著,還是不活,這是個問題”的哈姆雷特,他是一個真實的,煙火氣里的好丈夫、好父親。寶貝女兒孫慶原出生時,孫道臨已經43歲了。他特地拍了很多照片,然后選了一張放在皮夾子里,遇見舊友新朋,總急吼吼地拿出來“獻寶”。
到老,孫道臨護妻愛女一如既往。2005年,他重病住院,王文娟日夜照顧,也累得發燒躺下了。他們住在同一家醫院,只隔了一層樓。“本來想瞞著道臨,可是他連著兩天沒見到我,就知道我肯定有事。”于是,虛弱的孫道臨抱著一只西瓜跌跌撞撞地爬上一層樓,堅持要喂太太吃幾口……往事已是追憶,但溫柔歲月還是可以常常拾起。
我不是“林妹妹”
與那些學藝3個月即躥紅舞臺的宗師相比,王文娟的從藝過程談不上“一躍”,她從龍套到頭肩,整整用了6年。但到底,王文娟大紅了。尤其是戲曲電影《紅樓夢》的拍攝,讓她成了眾人心中的林黛玉。
“林妹妹”,或許是她此生最深刻的標簽之一。王文娟自己,個性何嘗不是通透的、高潔的?欲立藝者,先立人。當年,上海灘的豪門世家“面粉大王”朱家的長房先生和太太喜歡王文娟的戲,時時來捧場,從設計服裝,到宵夜點心,待這位越劇名伶極好。后來,朱家遭了難,從花園洋房搬到了下雨天會漏水的汽車房。王文娟沒有避之不及,反而常常在入夜后悄然探望,帶一點菜,送一點緊俏物資。她總說:“做人總歸是要憑良心的。”良心,也讓王文娟在表姐老師竺素娥上世紀80年代癱瘓臥床時,一回一回皆以上千元接濟。這些事,她從來不提,是由熟人說了出來。
王文娟身上有一股“狠”勁,是黛玉沒有的。她吃得了苦。學戲時睡在后臺的地板上,早上出門買點大餅油條,白天化妝演出一整天都不用出門。王文娟卻說:“蠻好蠻好,簡簡單單。”她與徐玉蘭到抗美援朝前線,為戰士們表演節目,她的回憶中沒有艱苦:“戰士們才是最了不起的,我能為他們演出,很開心。”
黨齡63年,回越劇團上黨課,她告訴后輩們:“我的命根子就是戲。”王文娟的人生軌跡,幾乎與越劇的起勢、興盛相重合。她的堅持,就是藝的傳承。兩年前的夏天,王文娟在越劇院參與“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搶救性紀錄片”的項目,王文娟認真備課,前一晚在家手寫了《孟麗君》的臺詞,復印了6份帶給學生。盡管學生們也早已是名家,90多歲的老太太呼哧帶喘,一遍一遍示范,一遍一遍糾正。演得不夠酣暢,她索性換上運動鞋繼續做動作。起先學生們還認真聽講,到后來都擔心老太太吃不消,一副隨時沖上來要扶住老師的架勢。
她到底不是林妹妹,從開始到如今,近一個世紀的綻放,仍生機盎然。
(來源:《新民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