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茈

連續很多年，老家的衛哥說要給我寄鷹嘴蜜桃。我都沒給他發地址，覺得他種這么一大片桃樹也不容易。今年他發信息來說：“我想寄箱桃子給我妹嘗一下，都不可以嗎？”這樸實卻暖洋洋的話讓我覺得自己很是矯情，便把地址發了過去，第二天就收到了桃子。

我好像是個矯情的人，連平縣的一個朋友也叫我發地址，我第一反應是他出書了，問了一句，他說是。然后我想起鷹嘴蜜桃成熟了，他很有可能不是寄書，就猶豫了一下，便說來日方長，以后見面了可以給。他嫌我磨嘰，叫我趕緊發地址，我說我懷疑不是書，他說他懷疑我老了……幾個回合下來，地址發過去了，第二天果然收到鷹嘴蜜桃。坦白說，我已經吃過他寄的很多箱桃果了，他不是果農，也是花錢買的，所以心里多少有些過意不去，同時又覺得很溫暖。哎，真是個糾結的人。

這件小事讓我想起一個姐姐，問她要地址。她問我有什么好事，我說是花樹下的桃子。她問我是不是真的桃子？然后我就笑了，說難道桃子還有假的嗎？我猜她一定以為我出花樹下系列的書了。這喜歡文字的人是不是挺可愛的，送個桃子總和書糾纏不清。姐姐沒有和我見外，給我發了地址。只有自己人才不用客氣的呀，我心里又感到有些小小的甜蜜。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我們想表達的都是同一個意思：“永以為好也！”

說來說去，我肯定是要繞回來說說花樹下的桃子的。在我們河源，鷹嘴蜜桃最初只有連平縣上坪鎮才有?；湎碌您椬烀厶沂墙鼛啄瓴砰_始種植。我們家也種有兩棵桃樹，樹苗是衛哥送給我父親的。父親就種在我家門前的菜園里，三月桃花灼灼，真是好看極了。因為我們搬離了花樹下，果子在蟲子的啃食下還沒成熟就紛紛墜地。聽說花樹下門前的那一大片水稻田也被種上了鷹嘴蜜桃，我想著再也不用眼饞連平的桃花了。只是后來我沒有回去過，沒有奔赴過那一場粉紅的邀約。

其實我和衛哥年紀相差有些遠，他父母和我父母是好朋友，經常一起合作下田。兩家人一起輪流做各自的農活，所以我們都很清楚彼此家的田在哪，適合種什么農作物。他們家有一片松樹林已經賣了，等伐木工人來了砍掉就可以種果樹。那一年家里打算讓我輟學時，他父親說，松樹林先給我父親挖松脂。那幾年，我們家的經濟來源全靠父親賣松脂得來。為此，我一直記得這份恩情。

女兒很喜歡吃鷹嘴蜜桃，每次給她削皮時，她要求我把鷹嘴先切下來給她。她就這么悄悄地收集了20幾個鷹嘴。她把鷹嘴一個個放在桌子上排著隊，自己拿著棉簽，自言自語。我看著好笑，問她在做什么，她叫我不要吵，鷹嘴們正在排隊呢。我看著女兒可愛的樣子，笑了。

輕輕咬了一口鷹嘴蜜桃，甜滋滋的，把過去咬住了，把故鄉也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