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立英

去池塘邊看荷，荷葉尖尖，一片碧綠。想起網上介紹的一道湖區地方特色菜，心血來潮，隨手采摘下幾片還沒有舒展開的荷葉尖，試試口味。

丈夫疑惑地問：“這個也能吃？”“當然！”嫩綠的荷葉，黃澄澄的雞蛋，一黃一綠，想想都該是好吃的樣子吧！

回家將荷葉洗凈過水，保存綠色，切碎打入雞蛋攪勻，油熱入鍋，經過一通翻炒，黃綠相間，簡簡單單，吃一口，既有荷葉的鮮嫩，又有種苦中帶甜的清香，真是太適合夏天了。對吃飯一貫挑剔的丈夫也贊不絕口：“不錯，對胃口！”自此，荷葉尖尖炒雞蛋，成為我家夏季的飯桌上必備的一道菜。

回想起剛成家時，我和丈夫缺油少腥的兩個胃，都喜歡大油水。丈夫炒菜必定要多放油多放料，做包子、餃子，都要一口咬下去，滿嘴流油的那種。偶爾燉個雞和魚，也要佐料齊全，老抽生抽，蔥姜料酒，花椒茴香，陳皮肉蔻，一樣都不能少，直燉得湯濃色艷，香氣四溢，看一眼口舌生津，吃一頓都能飽三天的樣子。

那時候的兩個人，脾氣也暴，如烈日下的枯柴，一點就著，燃燒起來呼呼的，誰也不懂得節制。彼此揭最疼的傷疤，說最狠的話，一個盤子，非得摔得七零八落才算解氣。然后一個摔門而去，一個在屋里痛哭流涕。那樣的日子，如今回味起來，仍感覺冷颼颼的，能把人凍個半死。

從什么時候起，開始變了呢？炒菜，喜歡少油少鹽；蒸饅頭，喜歡加點玉米面；燉雞燉魚，只放蔥姜蒜，湯是湯，肉是肉，清清亮亮的，透著一股原汁原味的鮮美。年輕時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那些地瓜、南瓜、土豆，時常被請上餐桌，擺在顯眼的位置。以前一家人最愛的紅燒肉，偶爾也會為回家的女兒做一份，可我每次也就夾那么一塊兩塊，嘴里念叨著：“香，真香！”卻不肯再去多撥動一下。

兩個人，有多久沒再拌過嘴摔過盤子了呢？那些櫥柜里的鍋碗瓢盆，安靜得好像從來也沒有經歷過波濤洶涌的日子。以前喜歡瘋玩熱鬧的丈夫，如今周末也能平心靜氣地待在家里，看看電視，做做家務，不再去湊那些熱鬧，吃飯開始照顧對方的口味。性格喜好南轅北轍的兩個人，說話不再尖著嗓子喊，懂得適時自我降溫。即使意見相左暗流涌動，也能在控制中，靜等云淡風輕。

過日子也許就是這樣，一點一點地遷就著，一點一點地包容著，日子也就過得越來越安靜，越過越簡單。恰似荷葉和雞蛋，原本以為互不相干的兩個物種，不會有交集，卻在一程歲月的煙火里，成就了一道清爽可口，適合在炎炎夏日品嘗的特別至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