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歲月(組章)
■莊海君
正字戲
在光明面前,我們的生活仿佛都有了深邃的影像,所有的故事都是聽不夠的曲調。
一唱眾和,翻開的是歷史的書卷;或眾唱齊和,想起了那些光影流年。
大傳戲、小傳戲、本頭與錦出,我們在臺下守著一幕又一幕地夜色。
鼓聲再次響起,我們就在這個時辰,放開腔調,袒露內心的鄉愁,唱念一出歲月。
紅面烏面白面,“凈”了這塵世;老生武生白扇,正旦花旦帥主,公末婆丑,十二行當,點開了窗幕。
故事還在延續,唱腔開始有了詩意,我們和著節拍,勾畫這一生的臉譜。
這些年來,我們在海陸豐大地,扮演著那些行走的歲月,卻不知歲月已在裝飾著我們的生活。
白字戲
當南邊有風吹來,夜燈初上,我們選擇坐在戲臺前,安靜地讓戲文里的聲音拾起童年的時光。
“哎咿噯”,重映著我們的流年。祖母背起我們,我們背起生活,一個身影一幕年華。
那一夜,那一幕,那一次的“點燈紅”,一些往昔,終究不再往返。
數不清的角色,在所尋的傳說里,漸漸被我們雕刻成了日子,伴隨著風雨,落地有聲。
“生旦丑凈公婆貼”,我們在回首中仿佛看到了自己,走上戲臺,唱盡人生的雜調小曲“八大連”。
這些年來,我們習慣用生活的調子溫習著唱腔。臺下呢,親人總是與我們遙對。
深夜,我又聽見祖母唱起了“哎咿噯”,唱著她的往事,與我們的童年。
西秦戲
當梨園滄桑,花落無聲,幾回夢魂恍若隔世,我們依舊無法用唱腔掩藏這段歲月。
正弦、西皮、二黃、小調,唱過季節的樣子,都已淡入書頁。
我們無端揣想,這正是西秦腔的墨跡,亂彈一曲又一曲的故事。
“文畔”“武畔”,古戲臺的燈盞已亮起,曲調從“十一條線”追尋,彼岸有戲文落入眼中。
當我們從夢境中醒來,左手捧起鳳河,右手是一座古城,打開了“八張交椅”的序幕。
頭戴歲月的年華,手中揮開落日的形狀,我們開始定義一些事物的名字,打面行、打頭行、網辮行、旗軍行……
我們無意地觸及掌上的舊事,只讓戲中的往昔靜靜地流淌。
陸豐皮影戲
兒時,總守在戲臺下,讓風聲掠起夜幕,看燈光下捉影,手記里演繹故事,我們都是守著日子的人。
直至我們的唱腔有了自己的身影,影子下有了歲月的痕跡,我們依舊行色匆匆,搬運著一條又一條河流,從故事中抽離。
一些老者剪開了日子的缺口,如此靜好的年華,最能聽出潔白的聲音。
我們的往事從南路下來,反復地將日子雕鏤成新的日子。
當音樂響起,當臺下說出了熟悉的方言,我們有了新的故事。
一個皮影一個季節,一臺戲中一場風雨情。多少唱腔留住了影像中的靈光,說出的名字應該如此美好。
“四大連”的劇目,夜夜傳承著我們所熟悉的方言;水墨畫、通花剪紙、單線平涂,我們用文字剪成了一片山河。
還有一種幸福,就像我們的身影,從臺上到臺下,安靜地經過。
大安滾地金龍
在南溪的村口,我們舉高日子,與生活來一場“開場見禮”,舞出喜慶的形態,表情豐富。
回首,秋風讓天空再次暗了下來,我們在“打圍巡洞”中,終于看清了昨夜留下的月光距離。
舞龍求雨,贊美生活,獻詩土地,我們所向往的都來源于寂靜;或“游潭戲水”“抻筋洗鱗”,感受風的濃度與節日的高度。
當我們再次舉高日子,那些熱愛著的事物,正邁動著步子,想念陽光。
山雨來時,我們與親人圍坐在一起,回憶著各自的回憶,把行走過的旅途寫成了人生腳本。
我們在回憶中,看見“伏蟄聞雷”“迎雷起舞”,每一次的揮動都有無限的力量,然后是“駕云飛騰”“收場還禮”,將滾動的心歸于平靜。
那一年,我們不停地回眸,每一次都能接納陽光。
海豐麒麟舞
當我們舞動獨角,第一次感受到蒼茫的世界有光明在指引著,仿佛那片天空觸手可及。
引舞的人、牽動的人,四處覓食,“吃四門”“盤五彩”,三拜為先,應該還有另一種場景,走進了我們的生活。
當炮聲四起,我們開始記錄行走過的路徑與線索,燃燒出華麗的火焰。
比生命還要廣闊的是敬畏的心,我們看見了閃爍的金色的粼光,仿佛還有什么在等待我們。
直至山色四合,風聲輕輕地落下,貼近月光,我們遇見了一些事物,比如奔跑的靈魂、回鄉的英雄,還有傳說中的祥瑞神獸。
夜色寂靜地停靠在不遠處的山岡上,我們談論過的方言與舞姿,擦拭著晚風。
我們把每一次的觸動當成命運的輪回,喊出的聲音都走進了書卷,口口相傳,歷史的光芒在照耀著。
汕尾漁歌
所有的歌聲都是從海上傳來的,我們仿佛翻開了一幕幕劇本,經歷著風雨,不斷呼喚我們內心的想象。
我們在對歌,我們在燃燒生活,我們把海風搬上了船,劃過對岸。
黃昏照入甌船,海浪夜夜襲來,我們抱緊方言里的故事,拾起一曲曲歌聲中的情懷。
多少月光清晰地落成腳印的模樣,多少夢里“搬起灘頭高過山”。
一曲“斗歌”幾代人,萬物靜默,大海起落著,我們即將要出發。
去遠方吧,尋找海上的寧靜與柔和,我們再一次望見了夢境里的大海情懷。
“你知乜魚著火燒”,我們又唱起了生活,不再迷茫,繼續傳唱著日子的浮沉與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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