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亞偉

清晨出門，經過一片荷塘，我不由停下腳步。這片荷塘不大，很隨意地在路旁靜默著，就像是大隱隱于市的高人，雖與喧囂俗世接壤，卻自有一份卓然獨立的傲骨。還未到荷開正盛的時候，荷塘里只有少數正在盛開的荷花，含苞待放的倒是不少。小荷才露尖尖角，使得荷塘顯出幾分嬌美，這樣的荷塘是值得期待的。

我曾經到過水鄉，看到過百畝荷園。“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那樣的畫面壯闊倒是壯闊，但被蜂擁而至的游人切割得七零八落，荷花顯出被驚擾的無奈。我以為，荷花是不屬于喧囂的。荷花的美，在一個人的時候才能真正感悟得到。游人如織，大家都舉著手機拍照，很多人在高呼：“太美了！”他們欣賞到的美，僅在于形，是最淺層次的。而荷花真正的美，是骨子里的風骨，所謂“美人在骨不在皮”，荷花便是如此。

此刻我眼前的荷花，只屬于我一個人。淡淡的荷香中，我有些迷離恍惚，好像覺得這次的不期而遇，是某種前世之約，因為我分明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安靜的荷塘，風吹過來都不曾掠動漣漪，鳥兒、蝴蝶、蜻蜓們也沒了蹤跡，這個清晨只有這一池荷夢。藍天淡遠，云卷云舒，都成了荷塘的背景。闊大舒張的荷葉，亭亭而立的荷花，安靜中透著旖旎的風情。一枝高高出水的荷，已然開到最盛，風采卓然，如同舞臺上最美的青衣，風華絕代。難怪自古以來那么多的人喜愛荷花，它的美的確非同尋常，大氣磊落又內斂含蓄，光彩照人而無妖嬈之態，不染塵埃而又質樸可親……它是花中君子，也是花中仙人。如果有一種花，美麗又雅致，高潔又飄逸，傲氣又自在，霸氣又溫和，那么它一定是荷花。

晨風清涼，我獨享這一池荷塘，覺得它是我一個人的了，分外滿足。或許愛到極致便有了占有欲，就像鐘情于一人，便希望她完全屬于自己。一個人的荷塘，就是一個人的精神圣地。我忽然又想到，從古至今愛荷之人何其多，他們應該算是我的知音了，這樣想著又分外滿足起來。荷花的魅力真的讓人欲罷不能，既想獨享無限風光，又想與人分享這絕世之美。獨享是因為愛極了，分享是因為愛升華了。

我想起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月色中的荷塘太朦朧，荷花的美是帶著面紗的，而我面前的荷花，就這樣真真切切亭亭而立于晨曦中，或盛情綻放，或花瓣收攏，美得那么明艷。不過我的心境與朱自清先生的心境倒有些合拍：“一個人在這蒼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覺是個自由的人。”對了，一個人的荷塘，享受到的是一個人的自由自在。

我在荷塘邊慢慢踱步，不拍照，不錄視頻，就那么慢慢走著，有時停下來，閉上眼睛使勁聞聞花香。清晨的荷塘，除了這淡淡的荷香，還有清涼的水汽，分外怡人。

一個人的荷塘，是難得的清幽之境。我知道很快就會有人經過，侵入這一個人的荷塘。我還知道，很快我就會離開，去為俗務奔忙。但此刻，我擁有這清幽荷塘，就擁有了無限清涼和自由。即使僅僅短暫一刻，也會收獲人生難得的清歡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