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嫚妹

佳節又重陽。

想起這句話的時候，重陽節已經過去了。

但心中也并未有多少遺憾，無盡的忙碌早已消磨了享受節日的情致。

若不是被偶然抬頭看到的燦爛霞光所打動，我還以為自己已經變成無心無感的頑石。

然后我想起，以前的自己，不是這樣的。以前的重陽，也不是這樣的。

小時候的重陽節，是一個盛大的節日。我們很早就開始盼望它的到來，更確切地說，是盼望學校組織的重陽秋游。秋天的天高氣爽，燦爛的陽光與深藍的天空，還有山上各種各樣的野果，都在召喚著我們。到了重陽節這一天，全校所有的學生都集中在操場上，由老師們帶隊，向山野進發。低年級的同學只需登上學校對面的小山丘，高年級的同學則攀登路途更遠也更險峻的羊石，甚至是鄰鎮的紫云嶂。但無論路途遠近，當我們到達目的地，拿出隨身攜帶的零食，與同學互相分享，吃完之后，到周圍的山林中采野花摘野果時，那種快樂都是一樣的。

五年級時，我獲得了重陽節登羊石的資格。這真是振奮人心的一件事！我早早地與同學們制定計劃，秋游那天要穿什么衣服，要帶什么零食，還有拍照的時候要和誰在一起。到了那一天，果然又是好天氣，我已經忘了自己是怎樣和同學們一起走過兩個多小時的山路，才爬上了這座雄踞在群山間的高峰。我的相冊里，一直保存著那張照片。我與另外兩位同學坐在山頂，身后是蒼莽的群山，頭發被風吹得有點亂了，但大家臉上的笑容卻是那么燦爛，我的手指上還插著當時流行的小零食——一根金黃的玉米棒，好像在邀請鏡頭外的人品嘗。每次看到這張照片，我會覺得自己又嘗到了當時的香甜滋味。

初中之后，秋游不再是重陽必備，但我們已經習慣了，還是會在某一個秋日，約上三五好友，一起登高。登的依然是羊石。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讀初二那年，我與朋友們沿著山路攀登，行至半山，轉過一個陡彎，忽然與一大片燦爛的金黃撞了個滿懷。那是開滿整個山坡的野菊花，層層簇簇的金黃，在這無人知曉的山坡上，用最熱烈的姿態，將自己變成秋天最燦爛的風景。我們都被這極致的美震住了，以至于那年羊石風景怎樣，零食滋味如何，我已全無印象。那鋪滿整個山坡的金黃，一直留在我的記憶中。時至今日，我沒有見過比那些野菊花更美的花朵，那種昂揚熱烈的生命力和毫無保留的開放姿態，像熱力十足的陽光，幫我抵擋每一個陰冷的冬日。

就像阿佛。

阿佛是我喜歡的繪本《田鼠阿佛》里的主角。冬日來臨之時，其他的田鼠都忙著收集食物過冬，只有阿佛在看花賞景曬太陽。其他的田鼠怪它好吃懶做，可是阿佛說，它在收集陽光、收集顏色、收集足以抵御漫長而無聊的嚴冬的語詞。收集陽光，多么美好的一句話。我們的生活本來就是這樣，不只是衣食無憂，還需要可以幫助我們抵御寒冬的美好與希望。

所以，這才是重陽的意義嗎？在漫長的冬天來臨之前，再去看一看山野，再去看一看水，在與自然親密交互的過程中，儲存一些美好的記憶，那么，即使因嚴寒而無法出門，我們也能借助這些回憶，感受到溫暖和美好。

重陽，原來是重新變得陽光，或者是重新感受太陽啊。

也許，我應該走出我的書齋，去看看這秋日的風景，去聞聞這晚秋的桂花香。

佳節又重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