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花
■吳湘
山上的風吹起來,把人往山下趕。
白茶花趁機招搖,漫山的香把人往山上攬。
上山的人卻不看白茶花,他們抬起頭,仰望高高盛放的美麗異木棉。
天上,地下,美麗異木棉的開與敗都揪著他們的心。吸引他們上山的仿佛不是潔白的香,而是那動人的、不可觸及的愛情。
種茶的老人深諳白山茶的心思,他輕輕揮去彌漫的花香,安靜地開放,該來的總會來。
白茶花于是收斂過分的香,在漫山的嫣粉中安安分分做一棵不起眼的白山茶。
女人踏著秋風而來。她正用花香裁一件衣裳,歲月里褪了色的那截衣袖正好是秋天里白茶花的顏色。
回憶爬上了女人的心頭:“一路有你,四季皆良辰美景,心應無憾。只是偶爾,閉上眼,會想起與你一起看過的滿山美麗異木棉中的一棵白茶花。它在秋風中那么努力地想引人注目,我覺得,它和你很是相似。”
白茶花主動地迎著風,跳上女人的發(fā)端。女人揣著滿兜的白茶花香下了山,她長長的、長長的白發(fā)在秋風中輕輕地飄舞。
種茶的老人默默地撫摸著失去香味的白茶花。
“她的頭發(fā)跟我一樣白了。”白茶花輕輕道。
“是。歲月久遠了。”老人的目光透過白茶望向滿山的美麗異木棉,蒼黃的臉色泛起一絲粉紅,像是美麗異木棉的花的顏色。
“她男人怎么不跟她一起來了?我喜歡那位先生,他總會注意到我。”白茶花問。
“誰知道呢,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
“您后悔嗎?種那么多長刺的樹,也沒見比我們有價值得多。”安靜了會,白茶花突然又發(fā)問。
“長刺的樹?”老人哈哈笑了,“是,長著刺,可花也開得好。沒啥好后悔的,老婆子就愛這些。”
“可奶奶也不在了這么多年了呀。當年您可是最愛我們白山茶的。”
“她不在了,我不是更應該幫她守著嗎?”
“就像那白發(fā)女人要來取我的花香那樣嗎?她明明不喜歡我的。”白茶花晃了晃身子,打了個呵欠,被取走了花香,原來容易疲憊啊。
它沒想要老人的答案。這么多年,它也看得有些明白的,畢竟它也是號稱這山上最通透的白茶花啊。
花香里自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