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玲

清水湖畔，青山環(huán)繞，田連阡陌，美得像一幅清新的水墨畫。

湖畔人家農(nóng)莊坐落在半山腰上，依山傍水，宛如一粒古樸的玉珠掩隱在湖光山色中。

農(nóng)莊已走過幾十年風雨，游客們賞完清水湖的風光，會來農(nóng)莊品嘗地道的客家美食。附近村民有聚會或紅白喜事，也會來農(nóng)莊置辦幾圍酒席。

農(nóng)莊由云來的爺爺創(chuàng)辦，而今爺爺已年近八旬，云來成了新的當家人。云來大學畢業(yè)后，響應國家鄉(xiāng)村振興的號召，加上爺爺?shù)膹娏乙?，回到了家鄉(xiāng)。

初生牛犢不怕虎，云來決定大展拳腳，好好干一番事業(yè)。跟著爺爺在農(nóng)莊忙活幾天，云來的心里萌生了許多想法。

云來興高采烈地去找爺爺。

爺爺正在農(nóng)莊旁的小亭子喝茶，云來恭敬地給爺爺續(xù)上茶水，說：“爺爺，我覺得咱們的農(nóng)莊要想長遠發(fā)展，必須作出改變。首先，要進行一個全面的裝修，把那些舊家具全部淘汰，換成高檔紅木家具，茶水就不用本地土茶了，改為西湖龍井；酒水也不用本地藥材酒了，換成知名的紅白酒；菜式也要來一個調(diào)整，引進一些名菜，如佛跳墻、東坡肉、四喜丸子等。這樣，才能把農(nóng)莊打造成高級的現(xiàn)代化餐廳。還有，我想在農(nóng)莊樓上加建三層，用于游客住宿?！?/p>

爺爺聽了沒說話，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讓云來捉摸不透。

云來滿懷期待地看著爺爺。

爺爺不疾不徐地喝了幾口茶，放下茶杯，說：“云來，陪我去村里走走?！?/p>

云來攙扶著爺爺，走進無邊無際的田園畫卷里。

在李大海家門前，爺爺停下了腳步，推門走進去。

李大海正在院子里整理漁網(wǎng)，他身旁放著幾個大木盆，肥美的魚兒正在盆中活蹦亂跳。

看見爺爺和云來，李大海親熱地說：“大爺和云來來了。”

“大海，你今天打的魚挺大啊，下午準時給我農(nóng)莊送去，晚上的燜魚就指望著這些魚了?！?/p>

“大爺，給你送了幾十年的魚，忘不了的。你們快進屋坐吧?！?/p>

“不坐了，我們四處轉(zhuǎn)轉(zhuǎn)。”爺爺說著，走出了李大明的家，繞過一條開滿野花的小路，爬上一個小山坡。山上綠樹繁茂，樹下，成群的雞正在悠閑地覓食。

“木根！”爺爺大叫了一聲。

一個小伙子從山上的木棚里走出來說：“大爺、云來，你們來了?！?/p>

“木根，明早送二十只雞去農(nóng)莊，做白切雞用。”

“好呢！”木根笑呵呵地說，“謝謝大爺這么多年一直關(guān)照我的生意?！?/p>

“見外了啊，誰叫我家客人喜歡吃你家的雞呢?！睜敔敁]揮手說，“我們走了?！?/p>

從山上下來，爺孫開始往回走，在山下一棵古榕樹下，爺爺停下腳步，倚著樹干坐下。

爺爺抬頭望著郁郁蔥蔥的樹枝，兩眼閃爍著慈祥的柔光，風吹得樹葉嘩嘩作響，爺爺?shù)穆曇舭殡S著風聲漸漸散開：“這么多年過去了，這老榕樹還跟從前一樣，我八歲那年，老家發(fā)洪災，房子、莊稼全被洪水沖沒了，我跟著父母逃難來到這里，路過這棵老榕樹，一家人餓得奄奄一息，再也走不動了。大海的曾祖父打魚回來，把我們帶到他家，將他打來的三條魚全部燉了，周圍的人家也把他們家最好的食物端過來，白切雞、紅燜豬肉等，我們?nèi)胰孙栵柕爻粤艘活D飯，那味道真叫一個美。從時起，我就決定要做廚子，要把那種美味永遠保留下來。后來，老村黨支部書記也就是木根的曾祖父，把一間閑置的牛棚給我們一家人住，我們在這里開荒種地安居。一有空，我就向村里廚藝好的人請教，他們也樂意教我，長大后我做了村里的流水席廚師，掙了點錢，就開了湖畔人家，剛開始沒什么生意，好在鄉(xiāng)親們幫襯，撐了下來。后來，清水湖的游客越來越多，農(nóng)莊的生意也越來越好，才有了今天?！?/p>

我恍然大悟：“所以您一直買大海叔的魚，買木根大哥的雞，買鄉(xiāng)親們自制的土茶和藥材酒，您是為了報恩，所以幫助他們？”

“他們的魚和雞新鮮，茶和酒不摻假，客人吃著我也放心……”

一片榕樹葉飄落在爺爺腿上，爺爺撿起來說：“這些落葉，最后都變成養(yǎng)料被樹根吸收了，樹根再傳送營養(yǎng)給樹葉，樹葉會長得更茂盛，你說，這樹葉和樹根，究竟是誰幫誰？”

爺爺站起身往前走。眼前，清一色的兩層小樓掩映在欲滴的翠意中。爺爺指著那一片房子說：“你看，鄉(xiāng)親們的房子最多只建兩層，知道為什么嗎？”

云來困惑地搖頭。

“因為加建了，就會遮擋后面住戶的陽光，鄉(xiāng)親們都善良啊?！?/p>

剛回農(nóng)莊，鄰居陳老漢進來了，說：“今晚在你們這訂兩桌，給孫子過周歲，招牌菜來幾個，金櫻子藥酒給我準備好?！?/p>

“你不是去看女兒去了嗎？”

“昨天回來了，那里好是好，但我吃不慣、喝不慣，在那玩了半個月，天天想著你這兒的飯菜?！闭f著，陳老漢拍拍云來的肩膀，“云來，你是不知道，你還沒出生，我們就吃你爺爺做的菜，幾十年過去了，這農(nóng)莊沒變，菜沒變，菜的味道也沒變，難得??！”

陳老漢走了，爺爺望著他的背影說：“高樓華堂、紅木桌椅，鄉(xiāng)親和客人們還敢走進來嗎？名貴菜肴他們不一定吃得慣，西湖龍井并不一定留得住他們……”

云來若有所思。

幾天后，云來又來找爺爺，“爺爺，農(nóng)莊還是維持原樣，但我想在旁邊加建幾個亭子，亭子里備些茶水，鄉(xiāng)親們和游客可以在這里免費喝茶聊天。飯店門口再建幾排展示架，展示村里的特產(chǎn)，供游客選購，也可以給鄉(xiāng)親們增收?！?/p>

“好主意！” 爺爺?shù)哪樕系陌櫦y徐徐舒展，像不遠處清水湖上那一漾一漾的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