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柳葉寄鄉愁
■丘武軍
離別時,家鄉河邊的柳樹依然是那么年輕,那么翠綠,那么動人。那舒展的柳條,生機勃勃,像青春少女飄逸的長發。柳樹下,充滿了兒時的回憶與童趣,充滿了留戀,也充滿了感恩。
每年春天,河邊的柳樹都戴上嶄新的綠首飾,樹干扎根大地、彎曲結實,像一條曲線優美的虬龍,它的樹皮略顯粗糙,顏色是棕褐色的,枝條下垂,散映陽光;枝條上綴滿嫩綠的葉子,一片片葉子像起伏的小扁舟,一陣微風拂過,枝條輕輕擺動,猶如一葉葉扁舟在水中蕩漾。
小時候,我們早早地起來,邀幾個伙伴,到柳樹旁玩耍,爬樹、追人、轉圈圈、到河里游泳……我們玩得不亦樂乎,有時忘了吃飯、忘了回家,只留下媽媽呼喊聲中的裊裊余音,出田的鄰居也朝我們呼喊著:“你媽叫你們回家吃飯了,還玩?”
不知什么時候,河邊的柳樹旁堆上了許多沙子,本以為堆上沙子是不讓我們游戲了,但這難不倒我們,反而讓我們玩得更有趣了——我們在沙堆上學做“工程建設”,用手作挖掘機,用酒瓶作壓路機,用拖鞋作一輛輛卡車,你運“材料”,我打“隧道”,猶如在建一條條高速公路。本已高高的一堆沙子,一時間被我們建設成“一項項工程”。我們邊玩邊笑,偶爾也會吵鬧,最后大家都會開開心心的,似乎柳樹也撥開了長發,朝我們微笑呢!
如今遠在他鄉,我常常思念家鄉的柳樹。每每思念到它,我就會想起一幕幕的童年往事,會不由自主地傻笑起來。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一轉眼十年過去了。去年清明假期,我回鄉掃墓,順道去河邊看看這些青春蓬勃的“姑娘”。可是,這些“姑娘”全倒下了,只留下一個個粗大的樁頭。我黯然神傷,猶如一支利箭刺過我的胸口。那舒展的柳條,那翠綠的柳葉,那勃勃的生機,那隨風搖曳的情景,都成了影子,仿佛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群伙伴離我而去。我看著它思索著,愈看愈是悲傷,愈看愈是凄涼,不禁讓我想起了“前人栽樹,后人乘涼”的名句,心里更加洶涌地譴責著那些拿起鋒利斧頭的砍伐者。
母親曾經和我說過,這些柳樹是爺爺輩們種下的,可那時我還小,也并不理解爺爺們的用意,大概是加固河堤用的。自打我上小學開始,母親一直在身邊陪伴我,每次我去上學的時候,也都要從河邊的柳樹旁經過。直到我上了高中,迫于生計,母親就和父親外出打工了幾年。打工的這幾年時間里,我能深深地感受到,母親內心的孤獨,偌大的城市在她心里猶如空城,她應該也會想起村里河邊的柳樹,飄蕩于風中,思念扎根一生的故鄉。直到我大學畢業,找到了一份工作,母親才返回,操持家務。出門在外,身不由己,由于工作的原因,三年春節我都不曾回家團圓,這成為了我心里的一道傷口,不時令我隱隱作痛。所以日盼假期,回家團聚,可不料,既祭先祖,又悼柳樹,涌思童年,與這清明的日子深深重合,更讓我傷心不已。
美麗的柳樹,美麗的姑娘呵,我回來了。情綿如雪,歲月如霜,以往和你們相伴、玩耍的孩子長大了。以前留著的一堆堆高高的沙子,也已經是扁平了,再也沒有了“工程建設”。看著那一堆扁平的沙子,不僅呈現了我們兒時的童趣,它似電影般在我的腦海里掠過,又深深地讓我難過。
美麗的柳樹,美麗的姑娘呵,本想與你們相聚話衷腸,卻迎來一場悲傷。站在你們的身邊,我思索著,也回憶起了我至今難忘的童年往事,那一幕幕的樂趣,早已被歲月染成風霜。
再回首,往事如煙,成長里的歲月,多少都有些或這或那的失落,童年需要最長情的陪伴,鄉愁要有令人留戀的東西。當汽笛聲鳴起的時候,母親拿出翠綠的柳條對我說:“這是前段時間砍下柳樹之后我摘下的,媽知道你喜歡,你就把它帶走吧!”我將母親手上的柳枝收下,輕輕地放進行李箱,回眸河邊,就與他們依依惜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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