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小,送得春歸了
■黃貴美
晏幾道眼中春天的尾巴,是“拾蕊人稀紅漸少,葉底杏青梅小”。而我兒時的春天也是“一川煙雨,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故鄉的院子里有一棵青梅樹,院子不小,都是用方磚鋪地,三面有走廊。陽春三月,青梅樹枝頭上的蓓蕾就驚醒了,滿樹花開。青梅的花朵小而白,花瓣有五片,形狀呈倒卵形。花期比較短暫,一般只有幾天到十幾天。花開放時,散發出一種淡淡的香氣,非常迷人。花開時常常伴著微風細雨,青梅花妙容帶雨,楚楚動人。把幾間瓦房,襯得雪白雪白的。常有一群鳥雀,在花樹間跳來跳去,抖落了許多花瓣,紛紛揚揚、飄飄灑灑,好似下了一場青梅花雨,鳥雀們還不忘唱各種好聽的歌兒。
四月,是青梅子掛枝的季節。當清明的暖風拂過,山林之間霧氣彌漫,滴落于林間,院子被深濃的綠色所包圍,眼前是一重又一重撲面而來的碧色,生長蓬勃的青梅枝葉,經幾場雨的沖刷變得潔凈發亮。青梅樹枝上,掛滿了梅子,圓潤碧青,伸手摘一個,咬一口,是整個春光醞釀出來的酸澀。這樣的青梅子成熟的好時節,令人歡喜。
綿綿的雨天里,母親喜歡腌一盆脆梅。因為梅的品味酸且極苦澀,一般不能直接食用。母親會將青梅子進行腌制處理,使其“苦”盡“甘”來,成為我們兒時喜愛的零食。現在想想那青梅酸口鮮脆的味道,至今還在嘴巴留香。脆梅制作并不復雜,只見母親麻利地將青梅洗凈后,用竹簽剔蒂,搓鹽,用刀面拍裂,泡鹽水,再用清水漂洗,之后撈出晾干水分,放入干凈容器內,加入煮開完全冷卻的糖水浸泡,蓋上蓋子,一般一兩個星期后就可以吃到又甜又脆的脆梅了。
除了腌制脆梅,酸梅醬更是母親最拿手的活兒。腌制酸梅(即咸水梅),要選圓潤飽滿的梅子,用竹簽剔蒂,洗凈晾干。在壇內撒一層粗鹽、放一層梅子,然后再撒一層鹽、再放一層梅子,一直放滿,最后用鹽封住即可。腌制好的酸梅,可與在萬綠湖捕撈的各種魚一起煮食。
父親喜歡喝點小酒,尤其是喜歡自釀青梅酒。初夏時的青梅微黃透亮,最適合做青梅酒。釀青梅酒前,父親到圩里買好老冰糖。首先小心翼翼摘下帶硬度的新鮮梅子,不能讓梅子的表面破損;其次將青梅放入清水中洗干凈,用鹽水浸泡兩到三個鐘頭去苦澀味。浸泡好的梅子,輕輕搓洗撈出瀝干表面的水,用竹簽為每一個青梅子去蒂,最后一層梅子一層冰糖,小心地鋪入玻璃樽里,再倒入等比例的酒,蓋上蓋子。父親自己還用紅紙給青梅酒寫上標簽,交代我們釀好的青梅酒中途不要打開透氣,放置在陰涼避光處,時間越長梅子的味道越濃,酒也會越醇。
至于青梅酒的味道,我兒時不懂品嘗。不知不覺到了會品嘗一點酒的年紀,跟父親喝過一回,一股清冽的瓊漿流過喉嚨,酸甜酸甜,夾雜著梅子的氣味。記不得那時喝了多少口,身子飄飄的,臉頰染上大片緋紅,步子也走不穩,為此父親還被母親狠狠“教訓”了一頓。
青梅被賦予了很多詩意,好多文人墨客都有寫關于青梅的羞澀愛情,有李清照的“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有李白的“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青梅竹馬成為中國人所向往的純真愛情的代名詞。
時光溫良如水,隨著時令讓人心有萌動。青梅子時光宛如初夏的美好與期待,色彩與味道的碰撞,都是時間發酵味道,從青澀到酸甜,青梅小,送得春歸了。
下一篇: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