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桂花

父親的書

這一刻，以后

墨綠，象牙白，兩種顏色相合的全集

寫上了父親的名字

整整齊齊排列在我的案幾

什么時候，父親不在身邊了

什么時候，想念父親了

什么時候，陽光照進(jìn)來

落在窗臺，橘紅色，淡黃色

我輕輕翻開一篇散文：

想家的時候看燈

是的，想家的時候看燈

在想你的時候，看書里一行行田字

父親，父親，家門前的燈

一直亮著，你可知道

你就是那盞燈

陪我走過一個個黑夜

在人生最寒冷的冰點

燃燒了自己

留下了，信使

街邊的一個角落

田野里成熟的稻穗，或許落在

田間，不遠(yuǎn)處的田埂

這都不是你清楚的事情

漫過山川，田野

父親，或許你會看見

遺落多年的書籍

出現(xiàn)在街邊的一個角落

沒有人覺察到，它泛黃的邊緣

里面擁擠的世界

已裝不下無知和愚昧

在去郵政的路上

父親，寄出去的書信有回復(fù)了嗎

最新完成的作品也要郵寄了

一年四季里，你常常帶著我

奔走在，去郵政的路上

在去郵政的路上

你明白行走的艱辛

可是，你依然沒有錯過，沿途的田野

青山，或星星，明月

你在歲月的磨難和夢想的沖擊中

將你走過的路和沒有走過的路，寫成了小說

雜文，或散文，詩歌

父親，我有沒有告訴過你

在去郵政的路上

你的微笑一直掛在臉上

就好像，昨日困窘的憂慮

從來不曾有過

身份

父親，夕陽已經(jīng)朝著

你住的村子落了下去

街道旁的節(jié)能燈，也朝著

慢慢轉(zhuǎn)黑的天空明亮

此刻遠(yuǎn)山里的景色，在人間天上

我在很深的夜晚

哪怕是在很深的夜晚

我也沒有多余的時間

沒有分出一刻鐘

去想念住在村子里的你

父親，你是明白的

你打來的電話已經(jīng)響起來了

每當(dāng)夜色悄悄經(jīng)過我的身旁

每當(dāng)我在夜色里困惑，迷茫

來自你的電話會打破一切

所有一切缺少理由的忙忙碌碌

所有一切沒有拋棄的沉重的包袱

所有一切不夠堅定的猶豫和彷徨

父親，你是明白的

你在電話里也沒有忘記

一名父親的身份

生命的河流

人的一生走了多少路，走了多遠(yuǎn)

父親，這是你曾提出的疑問

你走過的路，腳步沉甸甸的

心里，也沉甸甸的

路上的貧瘠，沒有長出一寸

水草豐美的土地

你要如何豐盈這份貧瘠，這片

荒漠凋零的土地

是在哪一個雨夜

你又一次出現(xiàn)在東江，又一次

在潮水和波浪中沉浮

也許就是在那一刻，你忽然明白

解開所有難題的源頭

在東江，在這條河流

父親，你的一生

無論走過多少路，走過多遠(yuǎn)

東江永遠(yuǎn)是你

生命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