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湘

有人跌跌撞撞

遠離喧囂的城市和嘈雜的塵世，進入萬綠湖的深處，去一個叫錫場的小鎮。

那里，時間很慢，人寧靜而祥和。

清晨，風在這樣的靜謐里掠過湖水，我便被湖水拍岸而起的浪聲喚醒。

臨窗而望，大大小小的飛鳥穿梭山水之間。遠處的電纜像一條線，串起我與鳥兒之間奇妙的聯系。

走進民宿的庭院，一些小小的生命在花叢中穿梭，或是蝴蝶，或是飛蟲。

低沉的天空，并不影響它們各自展現生命的多彩和堅韌。

但在名為江楠小院的民宿，我也看到那只破碎了一角的蝴蝶。

我不知道木香是如何吸引了它，但我親眼看見，它撲向山野。

山野是民宿客房的名字，用木牌雕刻，掛在房門側邊。蝴蝶撲得勇猛，而后跌落，一側的翅膀缺了角。

它一動不動地趴著，就像長在地板上，沒發出任何哀鳴與求救。

我看得疼痛。

破碎的蝴蝶，正在建造的民宿，看似平靜的小鎮。

我看到這三者的共同點：在一條漫長、艱辛的道路，有人正不斷地努力和嘗試，哪怕跌跌撞撞。

沿湖邊行走

雨剛停，處處彌漫著潮濕的氣息。

烏云仍未散去，也許還在醞釀下一場雨。湖水靜靜地流淌著，兩艘小舟互不干擾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休養生息，完全看不出它們剛經歷過一場風雨。

我以為我已經很早，被一場清晨四點的雨叫醒后就起了床。但更有早行人，那人在那個時刻已驅舟回岸。風雨并沒有阻止他出航。

我沿著湖邊行走。灰蒙蒙的湖水早已平靜，清晨的雨只是它的過客。它倒映著天空的顏色，也是灰的，但清晰無比。

風偶爾吹來，我的長發與湖水一起泛起漣漪，與這里的事物交織在一起。它們靜靜地呈現在我的眼前，讓我沉浸在這片天地里，寧靜而美好。

我感到生命如這湖水般溫和，感到心靈被這溫柔所洗滌。像這村莊一般寧靜和諧。

狗知道這里的每一個秘密

民宿的狗也醒得早，它似乎知道這里的每一個秘密。

它在我經過一片菜地時跟了上來。嗅我身上的味道，亦步亦趨。

起初，我疑心它是監視者，不讓我采摘那已結果的無花果。

但它跟了我一路，不吵不鬧，我走它走，我停它停。我轉圈圈，它安靜看著。

我回到民宿，它終于安心離開，在不遠處休息。

它原來是保護者，我頓悟了。

我放下成見與它再度交談。這一次，相談甚歡。

夏天追到芭蕉樹下

我躲進深山。躲進巨大的湖的腹地。

最終躲在一棵芭蕉樹下。

清涼的微風吹拂著臉頰，舒緩了整個身體。這時，我才有些許心思觀察這棵芭蕉樹。

恍覺昨夜的雨猶寒。那些雨滴一定細細清掃過芭蕉樹的所有葉子，幾乎每一片都干凈剔透，碧玉一般。連帶蕉樹下的石頭都一一被洗透，露出筋脈和紋理。這些石頭零落地散在芭蕉樹下，一些已然生出苔蘚來。它們不知是不是哪年從萬綠湖里被沖上來的，還是湖水未退之前就一直在這里。

和石頭講年齡，是最不真實的事情。

芭蕉樹啊，冬天被砍得只剩矮莖，但春來夏至，便郁郁蔥蔥的一蓬，年年如此。它們長大，只需要那么幾個月光景。你看，現在便是一點也看不出它被砍過的模樣。

是了，春天隨著昨夜的那場春雨宣告要遠走，而夏天還是追到了芭蕉樹下，把我緊緊抓住。

我終究沒躲過季節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