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

農(nóng)歷七月十四是客家傳統(tǒng)的節(jié)日，有些地方家家戶戶裹粽子，有些地方還盛行打糍粑，做黃粄。這天的飯菜相當豐盛，大多數(shù)人家會宰雞。

記得那年七月十四，我家的主菜是鹵鴨。孩子奶奶早早買回鴨子，在廚房忙活了起來。我知道，等下孩子的幾個姑姑一家子都會回來過節(jié)。逢年過節(jié)，客家的外嫁女都要回娘家，七月十四當然也不例外。

走進廚房，那誘人的香味撲鼻而來，我禁不住說道：“唔，好香啊！”孩子奶奶一邊翻滾著鍋里的鴨子，一邊得意地回應我：“香吧！他們最喜歡我鹵的鴨子了，今天鹵了兩只鴨子，我們吃一只，另一只你帶回娘家給你爸媽吃。”我的內心立即涌起一股暖流，感激孩子奶奶的好意和貼心。孩子奶奶和大多傳統(tǒng)客家婦女一樣，吃苦、耐勞、勤儉、善良、賢惠。

孩子奶奶弄好一只鴨子后，開始弄第二只。說她是名美食家，一點都不為過。經(jīng)歷過苦日子的她，在食材匱乏的年代也有辦法做出美味可口的菜肴。聽說一份簡單的雞蛋炒飯，孩子們都會搶著吃。除這道有代表性的鹵鴨外，她還有咸雞、牛腩煲、釀豆腐等拿手好菜。說來慚愧，我平時都是飯來張口，不知道怎么幫忙，所以就站在灶頭旁邊跟她聊天。“你們啊，個個都說我做的鴨子好吃，但沒一個人愿意學做……”孩子奶奶對我嘮叨著。我當時也沒多想，脫口道：“噢，這樣？那您教我，我愿意學。”孩子奶奶看著我，既詫異又興奮。于是，她就將做鹵鴨的工序給我詳細地說了一遍，關鍵步驟是在鍋中上料，她邊說邊演示，我當天就基本掌握了。那年過節(jié)還是和往常一樣，一大家子熱鬧非凡，尤其對鹵鴨這道菜贊不絕口。

據(jù)說人的記憶并不是僅僅存在于大腦中，也會存在于身體的其他一些部位，其中舌頭就有味蕾的記憶。對于嘗過的美味，舌頭總會產(chǎn)生眷戀，人們就會思念起某種食物的特有味道。很多人都說，當你思念一種食物或味道時，其實也是在思念一個人或一個地方。這種思念已超出了食物味道的范疇了，大概與“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差不多吧。

時光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流走，孩子奶奶也離開我們多年了。記得前年的春節(jié)，孩子大姑說她的女兒要回來過年，想吃孩子奶奶做的那種味道的鴨子，請我做道鹵鴨。當時我猛然意識到，這道鹵鴨承載著那段味蕾記憶的延續(xù)，并非是一道平常的菜肴了。

那年，我不知道我做的鹵鴨是否與孩子表姐味蕾記憶的味道吻合，但我盡了全力。看著孩子們津津有味地吃著鹵鴨，我感到格外愉悅。

此后，逢年過節(jié)，親朋好友聚餐時，我都會做鹵鴨。熟能生巧，鹵鴨也逐漸成為我的拿手好菜。每當大家贊美我的廚藝時，我都會告訴他們，這道菜是孩子奶奶教我的。

去年的除夕，我在廚房準備年夜飯。小孩走進廚房，說道：“老媽，今天你教我鹵鴨子，等我學會了，以后這道菜我來做。”我當然樂意傳授。孩子拿起圍裙，擼起袖子，有模有樣地學了起來。我按照奶奶當年教的工序一邊復述，一邊示范，然后干脆叫孩子直接上手。

看著小孩忙前忙后的身影，我感到欣慰的同時，也深信大家對這鹵鴨的特有記憶將一直伴隨我們，代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