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六英

今天早晨趕著上班，路上看見一位阿婆，一手提著一箱牛奶，一手拎著一袋水果糖……我頓時想起我的姐婆。

在我老家，母親的母親叫姐婆。我的姐婆是我們兄妹兒時感到最溫暖的人。姐婆一直陪伴著我，溫柔地藏在我的心里。

由于家族人口眾多，父親作為長子，分家時只分得一間廚房，只好自己建了一間土坯房。然而，這一間房竟擠了8口人。

盡管一家人整日辛勞干農活，但生活的困難還是讓父母苦不堪言。為了改善生活，父母想起了做和平米粉。不幸的是，做米粉時，父親從高高的架子上摔了一跤。幼時的我無人照看，因好奇將一根小手指放進磨石導致受傷。

每當遇到意外的時候，母親就會安慰我們說，姐婆就來了。母親的話真準，不是在當天就是次日，姐婆真的來了。姐婆的到來，是我們最幸福的時刻。她會帶來大米、雞蛋、糖果等。姐婆的扶持，激勵了我們全家，我們一家人一起到河里挑石頭，運沙子。房子慢慢建多了，由原來的兩間變為四間，后來由一層變成兩層。母親知道，在她的苦日子里，有疼她愛她的娘。

我的姐婆不但勤勞慈愛，而且醫術也不錯，以治疑難雜癥成名，而且還會幫助孕婦分娩。每次她來我家，總要到周邊采些草藥回去。母親感冒后，就捎話給姐婆。姐婆用碗底在母親的背后刮幾下，用手狠狠地捏一會，然后再用草藥煮水給母親洗澡，母親的病就漸漸好轉了，并不需要吃藥打針。我聽母親說，當地有很多人請她看病，如果當時家境好點，姐婆有可能成為一名醫生。

小時候去姐婆家，母親總是背著我去的。待我長大后，暑假就和二哥走山路去姐婆家。我們跨過稻田，上坡、下坡，心情是多么舒暢。一路上想象著很快就能聽姐婆給我們講神話故事。吃過午飯后，口袋里塞滿了姐婆給的零食，再一路蹦蹦跳跳回家，那難走的山路也變得美如絲帶，至今還時常縈繞在我夢鄉。

我讀大二那年，我的姐公（外公）突然病逝。夫妻情深，丈夫的突然離世，導致姐婆時不時有點瘋癲。每次見到神志不清的姐婆，我都心如刀割，卻又無能為力。不久后，姐婆的兩個兒子也相繼得病去世，姐婆過得越發不如意。姐婆清醒時，就會來我們家，我們總想留她住下，但姐婆總是推辭。看著姐婆孤零零地慢慢走遠，我的心情五味雜陳，難以言說。

大學畢業后，我回到家鄉參加縣里的教師招聘考試。趕考的那天早上，姐婆來了，她說：“好好考，考個第一名來喲！”我的心頭一陣溫暖。沒想到，本不太抱希望的我，真的考了第一名，最終被順利錄取了。

俗話說，子欲養而親不待。等到我工作，經濟慢慢好些時，姐婆已經病逝了。

我時常想起那如絲帶般的山路，想起那塞滿口袋的零食，以至看見衣裝樸素的中年婦女時，就會想起我的姐婆，然而我再也聽不到姐婆講神話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