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自力

味蕾是有記憶的。

讀師范時，有一年放寒假，為了省錢，我和一個同學(xué)決定走路回家。老家距離縣城六十多里路，且多半是山路。但當(dāng)時年輕氣盛，再加上歸心似箭，根本沒想那么多。結(jié)果天黑時還在山里轉(zhuǎn)悠，我們相互打氣，硬著頭皮繼續(xù)往前趕。當(dāng)時又冷又餓，如果不是想到父母期待的目光，根本就走不下去。路過一個村莊時，我們試著去一農(nóng)戶家烤烤火再走。大叔非常熱情，把火燒得旺旺的。大娘還下了面條，我清楚地記得碗里還有一個荷包蛋。在吃下第一口時，凍僵的味蕾迅速蘇醒過來，隨即刮起舌尖上的風(fēng)暴。滴上幾滴辣椒油，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被我們風(fēng)卷殘云般吃掉，順帶喝光了面湯。在說聲謝謝時，我竟然有些哽咽。我們又上路了，直到半夜才回到家。

那是我吃過最有味道的一碗面，從此，那碗面所有的美好記憶，嵌進(jìn)味蕾的深處。后來，我曾變著花樣煮各種各樣的面條，卻始終找不到當(dāng)年的味道。妻子曾笑我，說那碗面條就像朱元璋吃過的珍珠翡翠湯一樣。不管怎么樣，我對那戶農(nóng)戶人家一直心存感激，畢竟在又冷又餓的冬天，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慰藉著饑餓的味蕾。

味蕾是需要安慰的，不僅是在饑餓的時候。我工作的城市離家很遠(yuǎn)，每年回家次數(shù)都不多。母親知道我喜歡喝茶，春季常常和村里的婦女們一起上山采野茶。然后一點點攢起來，寄給我喝。野茶里常有蘭花的清香，那種味道是別的茶不能比的。想家時，我常常用一小杯野茶，慢慢品嘗著家鄉(xiāng)的味道。母親會做柿餅，到了秋天，就把屋后幾棵樹的柿子摘下來，壓成一個個柿餅寄給我。柿餅只要放在通風(fēng)處，可以保存很長時間。老家的柿餅，滋潤著兒時的味蕾，也一直停留在我記憶深處。切下一小塊柿餅，小口小口地嚼著，思鄉(xiāng)心切的味蕾就會得到安撫，慢慢舔舐著家的味道。

用一種食物安慰味蕾，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